霎时,周身院落一片朦朦暖光。
容秋突然玩心大起,提起步子飞也似地朝前奔去。
他步履轻快,只比依次燃起的烛火晚半步踏进面前的晦暗里,假装这一路的灯盏是专门为他燃灯照明。
浅碧色的衣袍携着一线烛火,恍然间真似某种驱暗的精灵。
容秋自娱自乐,玩得挺开心。
最后几丈路时他双脚一并蹦过门槛,脚尖在地面灵巧一点,轻盈落地的同时勾起尾音同房中人打招呼。
“嗨,新来的朋友,你好哇!”
与此同时,烛火分毫不差地燃进屋里,点起殿中的盏盏琉璃灯,将整间正厅映得亮亮堂堂。
听见动静,本来背对他的人转过身。
灯火莹莹间,映照出出一张温文俊美的脸。
“你好。”
那人略微诧异一瞬,未语先笑,语句中便也浸上了温吞笑意。
他上下打量了容秋一眼,煞有其事地赞道:“嗯,清明这身浅色衣衫亮眼,倒是很适合你。”
“——啊!老婆!!!”
容秋尖叫起来。
面前的人一身宝蓝色掐金丝广袖长衫,银制护额拥簇着一颗缀在眉心的蓝色宝石,周身护体灵气有如霞光仙云,仿佛天上的星河落入人间烛火。
一双如画眉眼笑盈盈向容秋望来,不是颜方毓还是谁?
这一瞬间,他仿佛听见自己心口有小花“噗噗噗”盛开的声音。
老婆回来了!!!
老婆终于——
等等,老婆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此时老婆来敲门,一阵心虚却突兀地从容秋心里冒了出来。
怎么上午刚被人戳破假孕,老婆下午就回来了?
不会吧不会吧难道是元丛竹给他说了什么?
自己不会露馅了吧?!
一旦先入为主地有了这样的想法, 就连对方刚刚的那句夸赞都立马变得阴阳怪气了起来。
容秋后脊梁毫毛根根竖起,第一反应是想转身就跑。
但这样未免心虚,还是勉强忍住了。
他刚刚玩得开心, 竟没顾得上抬头仔细瞧瞧厅中的人, 不然他是能在半途就认出老婆的背影, 然后提前跑路的!
然而此时说什么都晚了, 容秋后悔不迭。
仿佛应证容秋的猜测一样, 颜方毓瞧着他眯了眯眼睛, 微微翘起唇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怎么啦?怎么看到我反而一副心虚的样子。”颜方毓微顿一下, 轻声问,“闯祸了?”
“没、才没有……”容秋低头嘟囔。
颜方毓慢悠悠踱步而来,在容秋颊边“刷”地一声展开折扇, 给他涨红的脸扇了扇风,随口道:“真的吗?”
熟悉的灵力隐隐汩动, 随扇风一同吹到容秋的脸上。
余光中,他瞧见洒金扇面上有氤氲墨字时隐时现。
显然, 对方又在卜卦了。
小兔子本就全凭野性行事, 不善细思琢磨,此时更是大脑一片空白, 完全没想到如果颜方毓是因为知道假孕而回来, 那么此时便不必要再行卜算了。
老婆寻到蛛丝马迹,怒而回来揭穿自己假孕骗婚的阴谋——这其实只是他做贼心虚的臆想。
然一遇到眼前更加紧迫的危机, 他便把上一刻的担忧全给忘干净了。
如果让颜方毓完成卜算,自己和元丛竹的对话一定瞒不住了。
一定不能让他算出来!
情急之中, 容秋一下子揪住颜方毓的袖口,眼巴巴望着他:“老——那个, 颜哥哥。”
他打了个磕绊:“你、你怎么回来了呀?”
小兔子故意撒娇卖痴,一个“呀”字咬得又棉又软,任谁听了都不会忍心不把注意力放在其身上。
颜方毓被这么一打断,扇面上的墨字果然隐了下去。
他好笑道:“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啊?”
容秋愣住。
颜方毓空闲的手掌一翻,一只毛茸小团子出现在他手心里。
团子绒毛雪白,内芯敦实,触手却毛茸柔软,被戳扎成一只长耳朵小兔的模样,两粒小小的黑芝麻粘在脑袋两侧充当眼睛,制得着实精巧可爱,栩栩如生。
“哦……”颜方毓拉长声音,斜眼觑他,“原来这个不是你送的吗?那看来我找错人了。”
说罢,他手掌再一翻,隐去小兔团便甩袖要走。
“等等!”容秋大喊着拽住颜方毓的袖摆,“是我的!是我的就是我的!”
这就是他前天让喳喳送去因果课教所的东西。
老婆不过来找他,他又别扭主动去寻,就只好送另一个“自己”过去。
旨在暗示“您的迷你兔已经送达,当事兔也需要去探望一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