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谭申不再打架了,亦或者,谭申打架再没让顾方圆发现过。
顾方圆以为谭申是“改邪归正”了,直到很久以后,他才从他人口中,得知谭申打过的每一场架,都是因为他。
那张涂满污言秽语的纸条是被选中霸凌的标志。
那些校内的混混连同校外的混混一起,专门挑学校里的有钱“软柿子”下手,而顾方圆就是他们精心挑选的对象。
但他们没想到,顾方圆的身边有一个谭申,而谭申竟然那么能打。
他们只是图财,并不是想要送命,欺负顾方圆的代价太高,高到他们反复斟酌后,最终还是选择放弃。
顾方圆在得知真相后,曾经问谭申:“为什么不告诉我?”
谭申随意地看了一眼:“告诉你做什么,让你天天担惊受怕么?”
“我可以想想办法,比如雇人来保护我……”
“顾方圆,我知道你或许自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但我想试试,试试看我能不能保护好你。”
顾方圆无法和谭申的视线相对,他抬起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开玩笑似的说:“谭申,你对我这么好,以后我怎么找对象啊,我怕是会一直拿他和你对比,然后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不够好。”
“你自己还是个小孩,还是别祸害人家女孩子了,”谭申揉了揉顾方圆的头发,“就这样一直留在我身边吧,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顾方圆低下头吸了几口果汁,直到露出杯底,他放下了空水杯,对周太太说:“谢谢你的招待,我该回去了。”
“这么早?”周太太挑眉问,“你的情绪看起来不太好。”
“我去接儿子放学,顺便和他好好聊聊。”
“好吧,不耽误你的亲子时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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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方圆乘车去了金秀私立小学,他到得刚刚好,没过几分钟,放学铃声就响起了。
顾方圆隔着窗户,看着任玄顾在同学们的簇拥下走向了停车场,然后他按下了车窗,远远地冲着任玄顾招了招手。
任玄顾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眼睛几乎是立刻就亮了,他双手紧了紧书包,甚至顾不得和同伴道别,直接小跑着向他的方向奔来。
顾方圆没有下车接人。
他看着任玄顾向他的方向奔跑了过来,恍惚间他想起很多年以前,他抱着小小的任玄顾哼唱着摇篮曲,任闻正问他:“有没有想好,给孩子起什么名字?”
“没想好,我不太擅长起名字,”顾方圆的视线一直注视着任玄顾,实话实说,“你来起吧,不过你别提什么‘姓’顾的事,我家又没有皇位要继承,他出生就是任,那就姓任。”
“就叫他任玄顾吧。”任闻正没什么犹豫,直接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不再多想想,这么随意?他这一代是玄字辈么,顾是我名字里的顾?”
“是你名字里的顾。”任闻正只回答了这一句。
过了很久以后,顾方圆才知晓,任家的这一辈并不是“玄”字辈。
这个“玄”字,是“喜欢”的快读。
任玄顾的名字是“任闻正喜欢顾方圆”的意思,而任玄顾,也当之无愧是任闻正与顾方圆爱的结晶。
顾方圆开了车门,让任玄顾坐了进来,车门重新关合、车辆缓慢启动。
任玄顾的脸上因为刚刚的跑步而渗出了细汗,顾方圆熟稔地打开了扶手的盖子,从里面取出了湿巾,帮自个儿子擦了擦汗,才说:“不要急,你已经看到我了,早一点晚一点没什么区别。”
“我想早一点到爸爸身边,”任玄顾很认真地回答,“哪怕是早一秒钟。”
“你都十岁了,已经是大孩子了,怎么还这么粘人。”顾方圆忍不住感叹。
“在爸爸的身边会很幸福,也会很安心,”任玄顾年纪虽然小,但思维逻辑非常流畅,“不要说我才十岁,即使我二十岁、三十岁,甚至更老一些,我也会很喜欢和爸爸在一起的。”
“等你长大了,就该嫌弃我又老又唠叨了,”顾方圆说了句玩笑话,话锋一转,又说,“我刚刚和周太太喝完了下午茶。”
“那您下午开心么?”任玄顾的脸上挂着毫无破绽的孩子气的笑容,轻轻地问。
“不算开心,我们聊到了你,”顾方圆试图斟酌语言,但当他看着任玄顾的时候,又意识到这是他最亲近的亲人,如果亲人间都不能有话直说,那未免太过可悲了,“儿子,你最近,是不是赶走了几名不太好的同学?”
任玄顾收敛了笑容,他不笑的时候,莫名和任闻正很像——或许是因为他们的身上都流淌着任家人的血,也或许是因为任闻正这些年来的言传身教。
他没什么犹豫地回答:“是,抱歉,我隐瞒了这件事。”
“你没有受到伤害吧?”顾方圆下意识地问。
“没有。”任玄顾摇了摇头。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