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你结束交换生项目,我送你上火车的时候,”任闻正平静地说,“我本该直接离开,但偏偏不愿意离开。”
“我站在原地,看着那辆火车,从开始点火启动到一点点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我突然意识到,你会回到申城,你可能再也不会到枫城,你会和其他人交往并结成伴侣,你可能会忘记我。”
“我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我知道我应该尊重你的选择,也知道你心有所属。”
“但我问我自己,你甘愿放手么?你能够放手么?”
“你们甚至还没有开始交往,即使交往了,那又能如何?”
“我想亲自把你从申城接回枫城,我想让你做我的太太,我想用余生剩下的所有的十年,来抹去你和他十年的痕迹。”
顾方圆深呼吸了几次,他心中翻滚着各种复杂的情绪,最后忍不住问:“……但在那时候之前,你的动作已经很多了。”
“我爱你,而不自知,以为只是喜欢而已,也可能是还没那么爱,还可以克制自己,还可以劝说我自己,要尊重你的选择、放你自由。”
“在很多的时候,你并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
“记得我跟你讲过的,鸟的故事么?”
“嗯。”
“你在窗外迎接狂风暴雨,而我不忍心。”
顾方圆的眼泪悄无声息地落下了。
他不知道是该感激,还是该……
任闻正做了那么多的事,他让他过上了幸福而安稳的生活,他让他摆脱了不断下坠、陷入情感漩涡的轨迹。
但也是他,让他和十年的青梅竹马恩断义绝,让他渐渐将自己锁在了被掌控的无形的“安全屋”里……
在十年前,任闻正确认他爱上他的那一刻起,顾方圆的命运、谭申的命运,就不再被自己所掌控,而是按照任闻正为他们安排好的路线,滑向任闻正所期待的方向。
顾方圆还记得任闻正向他求婚的那一天。
任闻正单膝下跪,仰着头看着,对他平静地说:“你可以拒绝我。”
顾方圆坐在柔软的座椅上,想不出任何一个他选择拒绝的理由。
那时候的他,并不爱任闻正。
但他知道,他应该答应。
于是他说:“任闻正,我答应和你结婚。”
华美而冰凉的订婚戒指被推到了手指的根部,像是无形间斩断了过去曾绑在指尖的无形的红线。
顾方圆骤然想起,十八岁的他握着谭申的手,一起迈进了金店。
他看着玻璃展柜里一排排漂亮的金色戒指,幻想着有一天,他和谭申戴上同样的对戒。
谭申偏偏对他说:“等我以后工作了,送你一枚戒指。”
像是一句承诺。
也像是一句玩笑。
那时候的他没想到,他没能和谭申走到最后。
那时候的他也没想到,他会戴上别人送的戒指,选择和别人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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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救了我,”现在的顾方圆低声对现在的任闻正说,“过去的都过去了,这十年我们过得很幸福,我还想继续和你过下去。”
“我们当然会继续过下去,”任闻正沉稳而笃定地回答,“我不会放过任何想要打扰我们生活的人。”
顾方圆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他知道任闻正是真的动气了,也是真的认真了。
“我不会放过任何想要打扰我们生活的人。”
几年前,任闻正在picu前,曾经抱着他的肩膀,轻声在他耳畔说了这句话。
不到半个月,那两位族老就锒铛入狱,任家上上下下都被清洗了一遍。
而现在,任闻正说这句话的对象,变成了谭申。
顾方圆没有再说什么。
他知道他如果再说什么,只会雪上加霜。
他只是想,如果谭申不愿意离开枫城、不愿意远离他,让任闻正逼他离开,也是个法子。
那些十年前的事,最好封存在十年前。
他不愿意再拆封重启。
毕竟,人心易变,他现在是任闻正的伴侣,是任玄顾的爸爸。
——他的心里,早就没有了给谭申的位置。
顾方圆亲自写了请帖,叫人给周太太送过去,他也是写请帖的时候,才知道宴会定在了十天后,地点就在他和任闻正结婚的那个庄园。
庄园一般不承接婚礼服务,但谁让任闻正是它家老板。
写完了请帖,顾方圆懒洋洋的,又回房间睡了个回笼觉。
他最近总是这样,嗜睡得很,大脑也昏昏沉沉,顾方圆对自己这副模样算不上陌生。
毕竟他当年刚到枫城时就是这幅样子——大概率是因为忧思过多,而有点抑郁。
不过好在他该吃吃该喝喝,没影响到食欲,不耽误日常的工作和生活,那就算不上什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