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仆们则垂手恭立,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在这个节骨眼上给自己招惹不痛快。
然而,偏偏有人不嫌事情大。
内室珠帘‘哗啦’一声被掀起,玉佩相击声清脆鸣朗,来者莲步姗姗,对满屋子奴仆视若无睹,径直朝慕成瀚优雅地欠身福了一礼,面上扬起甜美的笑容。
“阿耶安好,女儿知晓您在外奔波受累,便同厨房的闵婆子学习了如何煲参鸡汤,方才听使女说您在妹妹这里,所以就直接端了来,给您和妹妹一并尝尝。”
她踅身自使女手上捧过搁置着汤盅的漆盘,放在榻边的炕几,亲舀了两碗汤分别递给二人。
她笑盈盈抿着嘴,模样可爱伶俐,落在旁人眼中却有几分不属于同龄人的世故与成熟。
“嗝,谢谢……嗝,阿姊。我最最喜欢喝鸡汤了,嗝!”
小芳漪通红着眼,包子脸上全是泪痕,边讲话边打哭嗝,稚嫩嗓音中裹着细微的抽噎声。
乳母忙不迭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将端着的汤碗递给使女,目下可不能吃喝东西万一不小心被呛到了,怕是会伤及肺腑。
慕成瀚也接过汤碗随手搁置到一旁,淡淡地瞥向自己的长女,眸中辨不出什么情绪。
注视着阿耶不曾尝过半口的参鸡汤,慕菲淼唇际的笑容倏忽僵住,垂首抚了抚颈项上的多宝璎珞,狠狠咬紧齿关,怨毒的视线剜向躺在榻侧的小芳漪,藏于袖底的手掌猛地攥了攥。
迫使自己恢复冷静后,她仰头拧眉,半是担忧半是为难,道:“女儿来时途中听底下人讲,妹妹因贪玩竟避开了众奴仆,偷溜进书房重地戏耍,还不小心打碎了您钟爱的玉琉璃嵌玳瑁插屏。”清脆的嗓音里饱含浓浓惋惜之意,使匆忙赶至的主母杜若浅面色微变。
“阖府人皆知,无阿耶您的授意和命令,任谁都不能擅入书房重地,若有违者都将按照家规处置。”
慕菲淼满目的忧色掩都掩不住,叹了几叹:“女儿大胆,想替妹妹求个情,望您恕了她这回。可是在百般思量后又深觉妹妹虽则年幼无知,但府内早就列好的家规毕竟明晃晃摆在那儿,如要违逆岂不是有些自打脸面,女儿忖度着这横竖是要罚上一罚,给府中的人立个规矩,日后更便于管理。”
小芳漪一直以来如掌上明珠般被家人呵护,素来没受过劳什子惩罚。
甫闻要被罚,一张圆润的包子脸白了白,充满郁色,眼眶更红了,乌溜溜的瞳眸洇染着漫漫水汽,只忍着没哭出来,哀哀钻进母亲怀中寻求个庇护之所。
“哦,那按你的意思,现今又该当如何呢?”安坐榻畔的慕成瀚打断长女,克制的语气中明显压抑着愠怒,“是待芳漪调养好身体后再重罚?还是打铁趁热现在就罚?久跪祠堂、荆条笞打和断粮三日,你倒是说说哪个惩罚更适合,还是三个惩罚一并施行的好。”
慕菲淼察觉出父亲的态度,暗暗一惊,心底微寒,硬着头皮嗫嚅道:“阿耶,我……”
纵使是再愚蠢迟钝的人,也能察觉出室内氛围的不对劲,众奴仆个个压低脑袋恨不得化成一缕空气,远远飘离是非之地。
慕成瀚盯着长女,“刚刚为父闻听你的乳母刘氏和使女在书房附近寻你不得。且讲讲,前一炷香时间你究竟去了何处,又做了何事?记住,详详细细地讲一遍,莫要遗漏了什么东西。”
闻言,慕菲淼挺直的脊背陡僵,眸底闪过一丝慌乱,唇际勉强弯起清浅的弧度,答道:“女、女儿一直都在自己的留槿阁小厨房内煲参鸡汤,守着灶台看火候,期间未曾踏离半步,至于乳母她为何领着使女四处寻找,怕是忘记了这码事。说实在的她近日也太过操劳了些以致精神头不济,出去一趟后再回来,瞧见我不在屋中,一时慌了神便以为我是去府内其他地方玩耍去了,故而才带人四下寻找。”
一番回答看似完美无暇,然而袖底紧攥着的掌心已捂出粘腻汗水,时刻彰显着她的心虚。
“好!好!好!”慕成瀚沉着脸连说三个好字,锐利目光逼向这个自己平素不甚亲近的长女,寒声再问:“倘使我不惩戒于芳漪,你可觉得公平吗?”
霍然抬首,慕菲淼目中的不可置信与嫉恨彻底暴露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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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阿耶’释义为父亲。
慕菲淼
有些胆大的奴仆用眼角余光偷觑着静立的大娘子,暗暗腹诽。
要知晓,大娘子诞生当日天降流火导致花园走水,一下烧毁掉大半个园子,被阖府人视之凶兆。兼且母家王氏于她降生的傍晚,被苦主揭发连同上级官员合谋贪墨之罪,霎时从六品官宦人家沦为阶下之囚,遭九族连坐流徙边疆重罪。
而大娘子的生母王氏因是庶出且早早当了慕府的姨娘,乃是出嫁女故未被牵累。但娘家人获罪流离失所,给予她一记重创,导致内心郁结难解,自此染疾终日缠绵病榻。
彼时按照府中的规矩,倘姨娘诞育庶子女月例涨二百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