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里鸦雀无声,充斥着死一般的阒寂氛围,立在书案后提笔练字的楚黛抬首扫了眼呆立着的大管事,挑了挑眉,唇际噙着缕笑:“怎么,念不下去了吗?”
管事们哆哆嗦嗦跪伏一片,爆发出哭天抢地的冤枉求饶声,震得她浑身一个激灵,笔杆子扭进砚台中。
好看的柳叶眉微蹙,她瞟向各说各话甚至开始狗咬狗的管事,一个两个争执得脸红脖子粗,挪开镇纸轻轻吹干墨迹,眯眸凌厉地剜向跪满一地还不停掐架的人,眸光益发幽邃。
“想必诸位对册子上列出的各项缺失心中有数,银钱最终流向何处亦是清楚,既如此……”她声色俱厉地朝外面喝道:“来人,依规矩处理。”
门外涌进一大批凶神恶煞持棍棒的奴仆,将一地鬼哭狼嚎的管事像拖死狗一样地拽了出去。
“借此事,将纸上的一干人等利落摘除。”楚黛把写好的纸折了两折交给雪嫣,负手迈出门槛,眺望院中的梨花砌雪,微微叹惋。
只要身处在这世间,人的心永远也无法像梨花般纯粹洁白,无尘无垢……
一息之间,国公府上下人人自危,因中饱私囊之事遭株连者多达几十人,一派苦雨凄风形容惨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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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阴谋
月上中天,夜风清寒,树上蝉鸣寥落,书房的窗牖投映出昏黄朦胧的灯影,清晰可见一道婀娜的剪影正伏案执笔。
书案畔恰有一片衣袖拂掠,楚黛靥边的发丝微荡,她全神贯注翻阅着簿册,头也不抬的令对方斟一盏酽茶。
斟水声止,她端盏喝了一口,立即皱紧眉不耐道:“是你根本没听清我的吩咐,还是分不清乌梅浆和酽茶。”
“常饮酽茶对身体不好。”
对方清朗如玉的嗓音使楚黛为之一怔,掀眼看向来者,“夜护卫此来有事?”
“嗯,有事。”
夜哲自顾自清理出书案的一角,搁下雕花八棱形食盒,端出一碗热腾腾的水引馎饦并一碟咸齑。
“我瞧你没吃几口晚食便撂了箸,就特意让小厨房做出两样清淡的夜宵。”
也不知是不是饮了乌梅浆的缘故,楚黛发觉自己腹中确有饥饿感,索性道了谢,接来筷箸慢条斯理吃起来。
观她如此乖巧听话,夜哲甚感欣慰之余,反手变化出一只玉瓶,走向摆放灯烛的位置,拔开瓶塞向烛芯间倾倒了几滴液体。
书房中的灯烛沉寂一息继而华光大亮,其芒明润耀眼不似普通灯烛般昏暗,更像是夜明珠亮润的珠芒,且散发出一种温淡沁脾的气息。
楚黛觉着身上的疲乏困顿一扫而光,精神头随之大好,头脑若山风细雨涤润,又充满了干劲儿,咽下咸齑,她好奇地问道:“瓶中是何物?”
“此乃紫珠清露,是由千年的夜明珠研成齑粉调以十花蜜、紫光玉、藤芝兰草炙火烤上二十日方可得。平日往灯烛里添些光芒能亮彻月余,其香可提神醒脑助人调养身子,对时常熬夜的你来讲是件极好的物什。”
楚黛收回看他的视线,压住心头的异样,垂目咬断扁长的水引馎饦慢慢咀嚼,偶尔分神关注簿册提笔蘸墨写写划划,旁侧一只手忽而探出按下她执笔的右手,并抽走了簿册。
“吃饭要专心致志,不能三心二意。”
夜哲因按着她的手,所以两人的距离很近,而楚黛着急夺簿册根本没注意,一个扭身直接扑进了对方怀间。
男子温暖的怀抱令楚黛呼吸微窒,心头的异样之绪越发浓重,瞟见头顶沉下了一片阴影,匆忙抬首。
夜哲的脸愈贴愈近,她眸中渐渐升起丝缕紧张,一瞬不眨地盯着他缓缓伸向自己面庞的手,心底闪过无数个念头。
烛火跃动一瞬,发出‘哔剥’轻响,夜哲从少女的发顶擒住一只指甲盖大小的黑虫,银芒微闪黑虫顷刻湮灭。
他的眼底泛起阴森的厉色,妖界的妖虿蛊如何会到楚黛的身上,究竟是谁行此鬼蜮伎俩。
察觉他在愣神,楚黛像是神思归位般,一把将之推开并夺回簿册,背过身佯作谑笑的样子提起个话茬。
“这些时日因我忙碌之故,连带着你不曾踏出琼琚斋半步,让夜护卫每日无聊到蹲院中数蚂蚁,着实歉疚。”
夜哲犟嘴,“谁说我无聊到数蚂蚁,我是在看土壤的好坏,适不适宜种其他植物。”
“琼琚斋的蚂蚁有几何。”楚黛冷不防问他。
“三千八百……”夜哲立马捂口,暗骂嘴上怎么没个把门儿的,急忙补道:“我瞎猜的。”
楚黛忍笑颔首,决定不拆穿他,“明儿你且随我走一趟。”
“去哪儿?”
“府中的踏莎居。”
翌日清早,夜哲挂着俩乌青眼袋,无精打采的随楚黛迈入踏莎居,迷迷瞪瞪瞟去两眼,登时胸中气息狠狠一噎,神情复杂且扭曲,仿佛她做了件人神共愤的恶事。
“你竟金屋藏娇!”
闻言,楚黛险些滑了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