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争相模仿着我的言谈行止,以我为目标孜孜不倦的学习着我,试图有朝一日成为第二个我,获得万众瞩目与无上赞誉。”
楚黛醉眼朦胧,高举着酒杯,对月讥笑:“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她们一味的模仿我,殊不知是学习我身上的好还是坏,大抵她们亦不甚清楚罢。”
“唔,你知不知道我幼时为配得上这些响当当的名头,不折辱门楣,常常读书读到子时困倦到伏案睡着,纵使我付出千倍的努力,阿耶每回看见也只会严厉训斥我,罚我抄写一篇又一篇艰涩难懂的诗文。”
她醉醺醺灌下一杯酒,颤着双肩发出阵阵低笑,那笑声中似乎夹杂了轻微的哽咽:“那时候我要阅读许多书籍,授课先生日日布置下的课业沉重繁多,感觉歇息少顷都会浪费掉宝贵光阴,辜负阖族长辈的期许。”
“然,在我眼中无比重要不容浪费的光阴,于大兄而言可以肆意挥霍,十分舒惬享受着光阴带来的欢乐。我私下里很羡慕无忧无虑四处玩耍嬉笑的大兄,他不爱读书阿耶就答允不叫他读,对他永远都是宽和宠溺,从不肯多加苛责,嘴角也总是洋溢着轻快的笑容。”
“而我呢,除非能把书上内容默对或者应答如流时,阿耶才会笑一笑。”
她顿了顿,伸手替夜哲拂去肩头的落花,神情苦涩,“随着我读的书愈加晦涩深奥,终是明白了阿耶存的苦心。可欣悦之中又不寒而栗,他对我要求苛刻严格,俨然是当作了国公府的世子来教育培养。”
“老练精干的仆妇教会我如何应对内宅阴私,教我如何立于不败之地。可是一次内宅构陷中,我因疏忽大意被冠以不孝之名,那次也是阿耶首次插手内宅事,以雷霆之势处置了始作俑者我的嫡亲大母,遣人送她回了关陇的本家,又以内宅妇人的手段亲自给大兄灌输酒色纨绔,将他彻底养废。”
“可惜,我千算万算唯独算漏一点,苏氏竟趁我外出上香的一天,雇佣了杀手取我性命,危急关头是影卫及时出现救下了我。”
“苏氏一心要我死,要我死无葬身之地,或许我还得感谢她,让我明白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的道理。”
“正因阿耶提早预备的影卫,所以才使我幸免于难,同时亦明晰了人不该处于被动之境的道理。由此开始,一步步费心筹谋布局,舍弃根本不值一提的骨肉亲情,只为引君入瓮,将我的大母、兄长、妹妹一众视我为敌人的人逐个击溃。”
“所谓阿耶外室及她的儿子,从始至终不过是一场戏,目的是为诱使苏氏失去理智,夺回掌家权而已。”
‘嗒’
一朵梨花蓦然坠入酒杯,水纹漾开,搅碎天阙明月,万千心绪沉浮终归平静。
“我自认并非什么良善之人,趋利避害是与生俱来的天性。有的人能够抱以宽容胸襟去原谅接纳曾妄图伤害过她的人,但也有的人做不到,比如我……步步为营埋伏陷阱,全副武装我自己使尽各种手段算计利用一切,时刻权衡利弊得失,收拢各方势力壮大己身,想法设法除去视为我眼中钉肉中刺的异己,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可这样重重算计的生活,我不想再继续过下去。因为我的心真的太累太乏,现如今只希望能过上没有任何阴谋算计,不必疲于应付的安稳生活,只求平淡度日再无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