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簇炙焰,娓娓道来:“欲得夜郎顾,时时误拂弦。”
一道不掩轻鄙意味的讽笑低低响起,楚黛的笑声中又裹了一声叹息:“一时失手而已,竟令你误以为我想获得你的青睐?还敢大言不惭自比周郎,委实是夜郎自大,不知天高地厚。”
楚黛姿态倨傲,目光轻蔑,艳丽的脸庞极冷,却无人发现她广袖下慢慢拢紧的手,另一只握着箜篌的手骨节僵硬,掌心布满了粘腻的汗渍,更无人发现她目中藏得极深的彷徨,在对方的靠近下化为丝丝慌张失措。
一束挺括的阴影兜头笼罩,霎时她的心间像是蒙上了黑布,紧张情绪加剧蔓延到四肢百骸,束手僵坐着,欲张口,孰知只发出低不可闻的单个音节,嗓子眼里堵满干涩的沙哑。
榭中盈着晌午炽烈的日光,光晕镀上檐角笼着一榭余香,湖堤上偶尔传来寥落的鸟啼,清风徐来,粼粼湖水漾出琥珀色的光亮。
四周幔帐飘扬,悄无声息,地面映出两道愈挨愈近的剪影。
蓦地,一支乌木梨花簪横在她眼前。
被打磨得莹润的乌木簪身折射出水亮光泽,簪头雕刻着一朵镂空梨花,离近能嗅到浅浅的梨花香,细枝末节处琢得稍显拙朴粗糙,不似出自名家之手。
楚黛心有所感,“你做的?”
“嗯。”
夜哲局促地颔首,这支乌木梨花簪他偷偷做了许多时日,先前雕坏的木料不计其数,如今反复打磨雕琢方制出一支能入得眼的簪子,所以今日便迫不及待地赶来送给她。
他滴溜溜乱转的眸光忽然间定格,大抵是天太热的缘故,楚黛松松垮垮挽了个高髻,没簪任何头饰,一张雪白细腻的娇容也未施脂粉,顺着脖颈一路向下巡睃,脸上不禁一烫。
因是俯视,他能看见微微敞开的雪青色衣襟下的一方白皙锁骨以及……若隐若现的傲人深壑。
夜哲眼瞳沉下抹暗色,神情尴尬,匆匆挪开视线,深吸两口气,咽了咽发干的喉咙,减缓脸庞的燥热感,紧攥着梨花簪,在内心默念三遍‘我是无意的,不是登徒子。’才敢鼓起勇气直视楚黛的脸。
感受到髻间微微一重,楚黛后知后觉他将簪子插进了髻中,一息之间惊涛骇浪仿佛淹没了她,面容貌似水波不兴,内心实则竭力克制着难以名状的情愫。
原以为古朴的簪子会将她的风华丽色略压一二,不若金银珠玉衬得人娇美明秀,可真正簪上后大大出乎意料。
绝艳之容依旧不减秾丽,反倒有种出尘脱俗的味道,同她一袭雪青色服裳分外相配。
那双翦水乌瞳顾盼之际像生出了吸人魂魄的漩涡,使人不由自主地想去靠近,绯红唇瓣更是美得不可方物,潋滟如桃花,一半似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女一半似娇美撩人的精魅。
出尘的清丽和动人的妩媚糅杂在她身上,竟出奇的绝艳并不突兀。
夜哲心神一漾,目光缱绻,抚过乌木梨花簪,双手揽住她的肩头,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谨郑重,眼底的信念坚如磐石。
“我恐怕无法助你体会荆娘和书生之间的感情,思来想去也许只能助你切身品味一段恬淡平静的感情和一颗真心。我心悦卿卿,愿以己身披荆斩棘,开拓坦路,不知卿卿可愿随我携手并肩,不离不弃?”
他的目光真挚清透,一腔痴恋之情毫不作伪,款款深情如佳酿醉人,不自禁的为之沦陷。
他曾忖度对楚黛的感情究竟是如何产生。
日久生情?
这段时间二人朝夕相处,点点滴滴渗透心底,确然能担得起日久二字,生情却似乎不曾发觉。
然而反复思量骤觉不是未生情,而是情根早已悄然深埋。
惊觉相思不露,原来只因已入骨,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情根早种,奈何痴人未觉,依旧困顿难拔。
其实夜哲一早便做好心理准备,纵使今朝吐露相思之情,换来无情的嘲讽鄙弃,他都不惧。
可目下事临眉睫,他还是禁不住生出了胆怯,怕尝到失望的滋味,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尝惯了甜再难尝旁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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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心悦
楚黛低眸哂笑。
果然——
他形如霜打的茄子,蔫头蔫脑等待讥嘲。
“原道是我一厢情愿思君念君,落得愁肠百转,今儿却道心悦君兮君悦吾,两厢生情心意通,非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什么?”夜哲错愕,难以置信她会心悦自己,生怕是耳朵出了毛病,急切发问:“你能否再说一遍。”发颤的语调把最后一字降得极低极嘶哑。
目中是他谨小慎微的模样,一个疯狂大胆的念头悄悄催生,推动楚黛放弃多年来维持的谨慎冷静,缓缓倚进他急促起伏的胸膛,露出笑靥,揽住他,以实际行动来表达赤诚心意,唇齿溢出欢欣的絮语。
“很凑巧,我也喜欢你。”
她讲罢,旋即脱离了温暖的怀抱,不再贪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