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黛踟躇,久久沉默。
巨大缄默中,他的面容慢慢浮现哀色,嘴角笑意渐失,直到梨花簪稳稳搁至他掌中,一张脸血色尽褪,黑眸中最后的一丁点希冀粉碎,口中苦得像灌了黄连汤,甚至尝到唇舌间的些微腥味。
她终究是不愿……
沉积的砭骨之痛尚未来得及蔓延遍体,只听一道女声清泠泠道:“呆子,你若再不给我戴上,我可走了!”
以为出现幻听的夜哲怔住,表情懵懵然,张大嘴:“啊?”
他呆头呆脑的傻样逗笑了楚黛,“机会仅一次,如果你再不给我戴上梨花簪,那么明日我就琵琶别抱。”指了指发髻,她加重语气,却仍见对面之人像个泥塑的僵立不动,凑近拧了一下,戏谑道:“呆子,乐傻了?还磨蹭什么?”莹然的眸光安静凝视,如花笑靥中露出一丝豁然。
舍得,是有舍方有得,舍弃亦为一种得到。
东隅已逝,桑榆非晚。
她这一生按照命定的轨迹走得太远,错过无数风景。如今换条路走希望能遇见对的人、对的事,让自己重新拥有那些曾错过的美好,觅得属于自己的真正幸福。
傻了一傻之后,夜哲总算是恢复勃勃生机,难抑兴高采烈的神情,龇着一口白牙,嘴角不断上扬,灿烂的笑容中透出些许憨傻。
锲而不舍,金石可镂,他不懈的努力终未白费。
神采奕奕的少年郎一双瞳眸光芒雀跃,薄唇弯翘的弧度足够挂上轮月亮,手忙脚乱地给楚黛戴好簪子,又目不转睛注视着她。
饶是再冷静淡定,楚黛也招架不住如此炽烈的眼神攻势,面颊一红,羞赧垂首。
“嘿嘿,真好,真漂亮!”不善言辞的夜哲搔搔头,眨着双眸,如痴如醉地捧着脸,笑得分外开心,犹似品尝到了世上独一无二的甜蜜。
揽月榭诉情后,二人的关系突飞猛进,腻在一块儿的时间大大增多,品菜酿酒、投壶博戏不亦乐乎,日子过得赛神仙般逍遥舒心。
这一日,冰嫣抱了摞宴帖寻进揽月榭,嘴上一本正经的禀事,眼风却不老实地悄悄斜瞥。
冷不防一瞥,让她眼皮猛跳,乜向夜护卫的眼神夹了不善。
等打发走人,楚黛丢下掩唇的纨扇,转手拿玉骰子怒砸夜哲,水眸含嗔,气急败坏道:“都怪你这厮闹我。”急匆匆找镜子一观,镜中人固然是一副恼火模样,然而蕴着红霞的两靥和蹭花的口脂,硬是衬出水灵灵的娇嗔媚态,威仪不复。
更可恶的是,那厮居然注视自己的唇咂巴嘴,露出陶醉回味的表情,“口脂可真好吃,软糯香甜富有弹性,比糕点还可口。”幽深的目光一瞬不眨,眼瞳像是能泛起萤绿色的饿狼之光,随时都会扑上来。
楚黛匆匆退避,她可不要肿着唇无法见人,便想支走他,“小厨房有新做的馔肴,你快去尝尝。”
“不去。”夜哲无视她的殷勤,斩钉截铁拒绝了美食诱惑,擒着她一直推搡的双手,将人箍在身前,舔了舔唇角残留的口脂,荡开痴迷的憨笑,“比起馔肴我更爱……”
趁她不备,欺身狠狠吮住那充满香甜味道的绯唇,缠绵温情以缱绻的吻表述得淋漓尽致。
“唔,放开……”楚黛受够了毫无章法地啃咬,唇间含含糊糊逸出抗拒之声,气息紊乱间眼一闭,膝弯顶出,遽尔闻得吃痛的闷哼,借势搡开夜哲,喘着气,横眉瞪眼,“还吃上了瘾,是谁教得你乱揩油?”
且揩得甚是粗鲁莽撞,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啃羊腿呢!
在她强势的姿态下,夜哲熄掉旖旎心思,心虚地道出实情:“是册本上描绘的,我稍加钻研而已。”拎着灰色封皮的册本一晃,又迅速收回退避数丈,妥帖地藏在怀间,很是宝贝。
不瞧不打紧,乍瞧她竟笑了:“御、妻、手、札?”
夜哲汗毛一凛,深知她平静淡然的笑容下隐藏的是滔滔怒火和出其不意的回击,不禁产生逃命的念头,讪笑着打个哈哈,脚下像抹了油窜得飞快,来不及让人反应,残影瞬息消失,风中传来遥遥的喊声:“我先去吃东西,不用等我啊!”
“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
迟早能逮住人,楚黛凉凉一嗤,需得叫他明白揩完油就逃的后果,打定主意要给夜哲颜色瞧的她气定神闲地凭栏喂鱼,脑中正思索着惩人计划,榭外使女突然惶惶入内禀事。
听罢,当即脸色一凝,赶往碧湘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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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事多
冷清败落的小院外破天荒聚集了阵仗浩荡的姨娘和奴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海围堵院门,打头三名姨娘同守院的奴仆吵得脸红脖子粗,眼见口舌上败北,便命人架住守院奴仆。
三名姨娘自恃为国公的新宠,欲在后院竖威,而选择的对象便是曾掌家的苏氏,叫人掌掴了守院奴仆,她们更口出恶言,气焰嚣张。
有眼尖瞄到楚黛之人,嚷了句‘郡主来了。’周遭嘈杂声遽然消弭,阒寂得像陷进沼泽可怕到令人窒息,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