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大树高的魁梧躯体裹着一袭破破烂烂的衣服,肩臂和脊背的肌肉虬扎覆着深褐鳞甲,像极军中坚硬明亮的明光甲。
挥舞着树干粗的铁臂与尖锐森冷的利爪撕扯开桎梏它的大网,坑坑洼洼的丑陋面目布满旧疤,双瞳比成年男子的拳头还要大上两分,唇边露着长长的獠牙,咧开满是锋利尖牙的血盆大口,‘咕咚’一口就吞下了赤麂肉。
对于饥肠辘辘的它而言,一点赤麂肉都不够塞牙缝,提着鼻子东嗅嗅西嗅嗅,试图寻摸新吃食。
展灼华几乎是一眼识出了怪物的来历——
上古凶兽傲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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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傲因
展灼华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前不久,一位谪居的仙家因疏忽导致走失了两只傲因。
巧的是谪居仙家隔壁的邻居恰是麒麟族的地盘,更巧的是谪居仙家同麒麟族之间曾结了不小的梁子,平素没少和麒麟族对着干。
过分巧的是在他修炼的时候居然闯进了一只傲因,不长眼的玩意儿竟妄图拿他打牙祭。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决定凑巧宰了搅扰他清修的傲因,又觉得傲因的鳞甲不错,一个凑巧制出了三副甲胄,再一个凑巧把肉炖成了一锅肉羹,
将两样东西差人送去给隔壁谪居仙家一份,又顺手捡了傲因的骨骼于谪居仙家和麒麟族地盘的边界处搭了两架惹人瞩目的大秋千,专门给麒麟族的小崽儿玩耍。
无巧不成书,目下的这只傲因正是谪居仙家走失的另外一只。
胖墩儿走到呆若木鸡的紫瑜身畔,肃容以待。
看来身份已无法再隐瞒,势必要在佳人面前彰显一下魅力,上演一场英雄除凶兽,美人感动到泣涕零如雨依入怀软语啼诉的美事。
‘喀啦’一声筋骨错位的脆响,打断了展灼华的美好畅想,被踩到爪子的痛楚令它哀嚎一嗓子,震得紫瑜悄悄向后挪的脚步陡僵。
她暗叫糟糕,飞快抱起痛得直哼唧的胖墩儿,使出轻功跃上马背。
向马屁股重重抽了一鞭,炽玉骢吃痛,仰颈嘶鸣,撒蹄疾驰。
远处的傲因双瞳绽出异彩,仿佛看到了极致美味的珍馐,馋得嘴巴周围挂满了横流的涎水,丑陋的面目更添狰狞。
它好不容易嗅到了香甜的活人味儿,又岂容果腹的食物在眼皮底下溜走,利爪涌现青黑的凶戾恶气,仰天怒号一声,抡开膀子,双拳狠狠地砸向地面。
一瞬息风云变色,颤抖不休的土地迸裂蜿蜒豁开极深的口子,无数滚石夹杂泥土从峦壑间坠落。
山林野物爆发凄厉的悲嚎,隆隆巨响过后山体大面积坍塌,瀑布出现逆流淹没了大片林子,参天树木纷纷倾倒,漫天扬尘,下山之路已是彻底阻断。
紫瑜巡睃着披满疮痍的山林,双眼虚虚阖住,紧咬的牙关兀然泄出一声咳嗽,一口血喷涌冒出,洇深了赭色衣襟。
马背上的身子直挺挺歪栽了下去,摔落马带来的砭骨痛楚激得她一刹清醒,冷汗淋漓,面色又白了三分。
炽玉骢围主人绕圈,不停甩着马尾,喷着响鼻,像是催促她赶快站起来离开这儿。
紫瑜‘嗬’地发出惨笑:“快逃命罢,爷护不住你们了,自谋生路或许尚有一线生机。”
即使在不受伤的情况下,她都不能保证活着离开,遑论是身负重伤,现今的她虚弱到连运轻功的气力都没有,何苦牵累炽玉骢和肥貉,多活一个算一个。
炽玉骢跪屈四蹄用头拱着主人的身子,迟迟不肯离开。
“随爷什么不好,非随了爷的倔脾气,别再犟,乖。”
紫瑜抚了抚炽玉骢的头,一时胸中窒闷又咳了咳,皱眉吐出一口血唾沫,匀顺了气息,细碎毛茬摩挲着掌心又酥又痒,她想如以往笑一笑,扯扯嘴角却怎么也笑不出,“快走。”
炽玉骢睁大的黑眸蕴了泪光,与主人肩并肩趴了下来。
她咬着嘴唇,抽出绾发的簪子,向马背重重一刺,血浸红了碧玉簪子,颤着手拔了簪,簪上的血滴滴答答落了一身,紧闭上眼不再去看,怕多看一眼心里头多添一分难受。
“滚!”
马身抽搐了两下,炽玉骢悲凄嘶鸣,依依不舍地觑着主人,旋即头也不回奔往林中。
“回家罢,小肥貉。”紫瑜难得和颜悦色,语带嘶哑:“努力活着。”
展灼华难过地耷着脑袋,是他对不住紫瑜……
逃命途中,紫瑜堪堪替他挡了一棵倾倒的大树,现下才会如斯,眼睁睁的看着粗重树干砸向她后背,粗砺树杈划破面颊,听着骨头发出脆裂声。
她一路惨白着脸不吭声默默忍受痛楚,目的仅仅为护住他——一只貉子。
“跟着爷是危机四伏,你可要想好……”
自知置身险境,紫瑜不愿拖累身边的一切,自嘲轻笑:“倘那怪物寻来,第一个便是吃了我,第二个便拿你打牙祭,进了人家肚子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