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战栗着张口咬住怀中的布娃娃,不敢发出丝毫的声响,鼻尖闻到焦肉的味道。
年幼的她忍着剧痛,最后看了一眼殿中至亲的尸首,掩紧口鼻拼命逃窜,分不清脚下曾绊倒在谁的尸体上,记不得流着泪从血泊里爬起过多少回。
印象里只有火海照亮天上的一轮孤月,她抱着娃娃避进花丛间,躲在尸体下,藏在幽暗的假山背后,拼了命跑在王宫迂回的长廊上。
除了溅染鲜血的花草,还有成堆的尸体,身后死士不紧不慢地脚步声和谈笑声交织入耳。
高高在上的小王女,如同一只丧家之犬,被死士逗猫逗狗一般戏弄着,他们冷漠的观赏猎物濒死之际的徒劳挣扎。
她一路跑啊,跑啊……
盼望着能有人来拯救她。
母亲给她缝制的娃娃被丢在了逃跑时的路上,她想要搏得一线生机,推开一扇小门,寻到里间最靠近墙壁置放着的一个大瓮,她推开木盖跳了进去,小心翼翼地挪正木盖,死死捂紧嘴巴,静静听着外面的声音。
四面漆黑包裹着小小身躯,她的眼泪和汗水止不住的流,紧闭的双眼在颤抖,祈祷着有一丝希望能够降临拯救她。
她以前总爱和阿耶玩捉迷藏,躲进堆满杂物的阴暗房间,等阿耶笑着认输后,她兴高采烈的跳出来跑去告诉阿娘。
阿耶好笨,阿耶输了。
每一次玩捉迷藏,阿耶都是故意让着她,讨她开心,但是这次不会再有人让着她了。
头顶有一缕光照射进漆黑的大瓮,她抬头看见了死士手中滴着血的寒刀。
还是输了。
刀上的寒光并不是她心中希冀的光。
或许,很快就能见到阿耶阿娘了。
她不再哭泣,心里得到奇异的宁静。
真是那样的话,她就不会感到惧怕,不会胆怯,因为阿耶阿娘会护着她,会赶跑那些坏人。
望着寒刀挥下,她听见了利刃捅进血肉的声响,意料之中的疼痛感并未来袭,死士在她的目光里直挺挺倒下,面上还有残存着惊愕的表情。
大长老抽回了冷剑,剑尖滴落下的血洒在了她的面庞。
很热,热到极致又变成一片冰冷。
殷红的颜色,黏稠的腥味,都无比美好。
对于她来说,那种感觉非常舒服,好像一种有催化作用的药物,从里到外滋养出生气,使她骨子里的寸寸血液都在沸腾,憧憬着再次体会。
最好是亲手去操纵……
这一夜的雨下了半宿,直至天明才停,鱼肚白的天际透出熹微的光,清晨的风中裹着凛冽冷意,空气倒格外清新。
使女垂首捧着收拾停妥的盥洗之物及盘盏有序退出房门,轻轻地关好门。
房内,坐在燕几后的启珩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抿着茶,眼神发愣,显然是在魂游天外。
此时,门外一个穿玄青色劲装的男子,踩着长靴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在燕几前行了一记抚胸礼。
“卑职已按您说的准备好了王妃归宁要携的礼,马车也已在别苑外等候。”
“嗯。”
启珩漫不经心地一应,目光兜兜转转瞟向了屏风后面隐隐绰绰的人影,眼中有片刻凝滞,直到耳边再度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他又抬目瞧了一瞧。
这一瞧,便再也挪不开眼。
灵越双手交叠于腹前,姗姗而出,云鬓间金花冠坠下流苏,轻微晃摆着,面孔含着淡淡笑意,眼尾上挑,蕴了一抹浅绯色,一肌一容,尽态极妍。
她下身着了一条绛色缕金卷草纹单丝碧罗笼裙如流云般荡开,露出足上的镶珠锦履,上身外罩同色联珠纹大袖衫,不足一握的腰肢上挂着玉禁步,臂弯间挽着鹅黄帔帛,行走之间禁步的碰击声几近于无。
见状,玄青色劲装男子向她恭敬行礼,“属下拜见王妃。”
“免礼。”
启珩不错着眼珠直勾勾将灵越盯住,敷衍地指了指自己的侍卫。
“介绍下,这是我的侍卫泓姜,往后有什么用得上他的地方,只管差遣他去做。”
“嗯,既准备好了,便启程罢。”灵越好整以暇道。
闻言,使女素窈和珈蓝立马一左一右围上前去,要服侍主子穿鹤氅。
入了秋,在外面行走终归要穿得多些御寒。
“我来。”启珩及时止住人,极其自然且熟练地拿过素窈臂弯间搭着的鹤氅,亲自替灵越穿戴,系好前襟带子,又极其自然的伸手替她正了正鬓边玉簪。
他流连的眸光泛着一片柔软,一下子没忍住见到美人便生出的调戏之心,手指停在她的耳垂轻轻摩挲了一下,挑逗暧昧的意味十足。
灵越撩起眼皮,冲他笑了下。
“夫君,我们走罢。”
马车上——
车轮辘辘行驶过繁华街市,一壁之隔外的人群嘈杂声不断,传进闭眼假寐的启珩耳中,徒惹得他心烦,眼风溜到了对面危坐着的灵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