雎夫人暗暗窥觑着灵越的神情,试图从中找到些许异样,却无甚收获,心中不免有些烦躁。
“天可怜见,雎夫人这般情深义重,上苍必定会垂怜于你,满足你的愿望。”灵越神色如常,语中颇为感慨,抚了抚雎夫人的手背,又悉心慰藉道:“夫人放心,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安排,等时机来临便自然能水到渠成。”
雎夫人被灵越碰了手,不知怎么突然心中一紧,神色有些不自然,装模作样地抽出手擦了擦泪,赧然一笑:“多谢二王子妃宽慰,瞧我讲了这么久耽误了你回府的时间,实在是对不住。”
“夫人勿要自责,人之常情何错之有。”灵越轻声劝慰后,自觉时辰已然不早,起身告辞,跨出亭中之时似是忆及何事般,踅身朗声说道:“夫人定要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音落,朝着雎夫人粲然一笑。
青天白日之下,雎夫人本是泪意盈盈的表情骤然变得愕然怔忪,脸上血色尽失,雪白着一张脸,瞠大的眼睛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惧意,跟活见了鬼似,汹涌而至的冷意几乎遍布全身。
她身形晃了晃险些栽倒,幸有手疾眼快的宫人及时搀扶住,“您怎么了?”
“这句话,她也曾说过。”
雎夫人死死地盯着灵越的背影,嘴唇在发抖,脑海里响起了火海之中表姊梁胭悲愤欲绝的咆哮。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雎茹终有一日会死无葬身之地!”
还有,灵越最后露出的那个笑容,跟梁胭生前的笑容重合在一起,无比相似。
“是她。”
如果说之前雎夫人是抱着怀疑的态度试探,现在已经敢笃定灵越就是吴明国的小王女,她的表甥女。
“是她回来了。”雎夫人双目空洞,整个人浑似被抽干了力气,手脚瘫软倚靠在宫人身上,六神无主地喃喃自语:“梁姒音回来报仇了。”
浮仙亭侧,一株挂满雾凇的垂柳上一只模样怪异的灰色虫子把底下的一切尽收眼底,晃了晃触须,悄然隐匿了行迹。
二王子府大门前,奴仆拂开马车的帘栊,灵越将将探出一个头好巧不巧迎面刮来一阵朔风。
她紧了紧怀中捂着的手炉,面对透骨奇寒打了个寒噤,素窈同珈蓝急忙提挈着熏笼一左一右围住,让热气利于烘烤着主子周身。
几人进了府,刚走到廊下,远远地就觑见启珩踱步而来,俊逸且漂亮的脸上带着格外开怀的笑容,口中哼着小曲儿,十分闲雅地抱着一领白狐裘搭在了灵越身上。
放在熏炉上烤了半晌的狐裘,裹满温暖热意拢在身体上,灵越很是受用,冻透的身子渐渐回了暖。
“今儿这么高兴,莫不是听说了大王子府的事儿。”
启珩牵起她的手,正欲开口讲些什么,笑意蓦然滞了滞,“手怎么冰凉。”语气里带上了嗔怪的意味,转身用双目瞪着素窈同珈蓝,隐隐有责怪她们之意,两个人被瞪得讪讪垂首,不敢吭声。
一只温热的大掌包住凉透的柔荑,灵越朝启珩笑了笑,“赶紧进屋罢。”
明白她是在打圆场,启珩便未再多说,径直带着人走入书房,吩咐奴仆烧热地龙再添置炭火,又斟了两盏热茶放在灵越手里暖着。
奴仆退下,书房内静悄悄的,只余炭火燃烧的微响。
屋内地龙的温度升上来,启珩身上很热便解下狐裘扔在罗汉榻上,“我道这些时日以来王兄怎么大刀阔斧的行动,原以为是见我不在趁火打劫,现在想想怕是我低估了他。”眼里蓄着满满的讥讽,哼笑了一声:“他大抵是想一步登天,等坐上王位能够顺理成章给那小使女一个名分,没成想正妻率先杀了过去,灭了他的念头。”
跟乌弈斗了那么久,启珩万万未料到有朝一日冷情的王兄竟会把一个出身卑微的女子放在了心尖上。
“错了,他的念头不会灭。”灵越轻轻摇首,髻旁的步摇微微摆动,发干的唇呷了热茶后立马变得水润莹泽,“龙之逆鳞焉能触之,乌奕其人阴狠毒辣不啻豺豸,为人固然冷心冷情,可他心中暗藏在最柔软之处的也只有小使女。”
“你怎么就——”启珩下意识要反驳,蓦地顿住话茬儿,看着她带笑的眉眼恍然间明悟,脱口而出道:“那小使女是你的人。”
青瓷茶瓯内浮动着氤氲的热气,袅袅茶香一线入喉熨帖心肺,灵越低眉浅笑。
“惜梧三岁时村中遭流寇洗劫,她的双亲俱亡,彼时大长老恰好路过救下了她。见她天资不错便找人教了琴棋书画,悉心培养至七岁的时候,把人送到渤海国一户无儿无女的人家,替她造了身份和路引,在王宫大选宫人的时候将她送了进去。”
闻言,启珩着实吃了一惊,她竟然那么早就设下计策,那自己的身边岂不是也有她的人在时刻盯着。
灵越眼光老辣,一眼看破他的心思却未戳破。
“为了避免别人起疑,大长老并未让惜梧展现真正的才能,一直命她待在司花房默默无闻地侍弄花草,直到后来时机渐渐成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