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寒风扑面, 冷月清寒, 此情此景恰是文人骚客爱生出满腹愁绪之时。
许是在凡界待的时日久了些,容盈眉宇间亦是沾染轻愁, 望景伤怀,“我是说如果……”
她想了想措辞, 定定看向灵越, “如果二哥哥恢复记忆后,真心求娶你, 你会接受吗?”
“不会。”
灵越斩钉截铁的回答叫容盈怔了下。
“南宫旭千方百计想要找回你,你还会回去跟他在一起吗?”
短短一句反问, 令容盈咽回了满喉话语,不由得陷入沉思。
说实话,这是她一直在逃避的问题, 眼下被灵越挑明,倒是让她霎时酒醒回归了现实。
“破镜重圆, 圆上后还是会有裂痕存在的,无法真正消弭……”
“容盈,我们生来便是神仙,神仙的寿数极其漫长, 岁月于我们而言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情爱亦如此。”
“从前是我眼界狭隘, 把自己困囿于情爱之中不见光明。历劫归来的我领悟了很多,世间的情爱并不只是儿女私情,对苍生之情对万物之爱,才是我们作为神仙该具备的情爱。”
“小情小爱不该给我们造成困扰。”
灵越眼中蕴着的轻浅笑意,似乎也感染了容盈,她长叹一声,卸下了锁心的枷锁,抖擞了精神,莞尔一笑。
“该坦然面对的,还是需要坦白面对,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酒固然能忘忧解愁,却也是一时而已,与其纠缠不休徒惹困顿,倒不如干净利落做个了断,令一切回归到正轨。”
酒壶自掌中直直落下砸进大海,掀起一朵水花,下一瞬雪白的浪涛卷着酒壶缓缓地沉入海底。
容盈扔掉酒壶也是扔掉了困囿自己的问题。
她转过头来眉目刚毅,眼中具是一派湛湛清明,现在的她已经不再是江夏万氏容盈,而是天界的容盈帝姬。
“我收到了芳漪的传信,她人如今在长安,我们该去跟她汇合了。”
慕府,怡芫阁——
自打芳漪随同月桓离家后,阁中一直处于空置状态,今儿个竟一扫清冷空荡,迎来数人登门造访。
素绢屏风后面,拟云悄悄探出一个小脑袋瓜,眨巴着一双黝黑眼瞳来回张望。
她从未见过如斯多的生人,胆小使然,她不敢上前凑趣儿,默默地瞧了一会儿,圆溜溜的大眼睛绽放出异彩,嘟着嘴小声咕哝道:“哇,来了好多漂亮阿姊和郎君。”
这厢她话音刚落,便看见其中一个穿着缥碧色衣裙的漂亮阿姊温柔地冲她展颜一笑,并招手示意她过去。
“我吗?”
拟云左右瞧了瞧,确认面目和蔼的漂亮阿姊是在跟自己招手,倒是不再胆怯,提着裙子巴巴儿小跑到漂亮阿姊身畔,像一尊树桩稳稳蹲在案前,一个劲儿盯着漂亮阿姊瞧。
之前她看到芳漪阿姊非常高兴地迎接漂亮阿姊和郎君进屋,显然他们之间都互相认识,而且关系很好。
芳漪阿姊还抱了抱漂亮阿姊们,拉着她们嘘寒问暖了半晌。
“这是浮云糕,拿去吃罢。”
漂亮阿姊覆手变化出一碟云朵形状的雪白糕点,递给了她。
接过糕点碟子之后,拟云霎时兴高采烈。
“好巧,浮云糕有个云字,拟云也有个云字。”
她捏起一块糕正要往口中送,忽然想起芳漪阿姊曾教导她必须做一个有礼貌的小花精。
遂,抿着嘴,伸掌催发开一朵辛夷花,芳香馥郁的味道弥漫开来,她将自己本体盛开的花当做谢礼送至漂亮阿姊手中,脆生生地道了谢:“谢谢阿姊。”
她高高兴兴端着碟子坐到了漂亮阿姊身侧的空位上大快朵颐起来,一边吃着香糯糕点,一边拿眼偷觑着其他的漂亮阿姊和郎君。
斜对面坐着的一个赭色胡服的阿姊,她双手托着脸颊,好似不敢置信般,眼睛瞪得溜圆,与旁侧端坐的一个蓝衣郎君念念有词。
“原来我真的是神仙!还是帝姬!我的修为岂不是要比你更厉害!”
蓝衣郎君颇为无奈地笑了笑,面上漾着柔和宠溺的笑意。
“厉害。”
“对了,论长幼楚黛是我阿姊,她未来夫婿是你的表弟,如果你和我成亲后,称呼该怎么论?”
“随你。”
看得出来蓝衣郎君很迁就赭色胡服阿姊。
称呼上万万马虎不得,一旦叫错会闹出笑话,紫瑜托着腮帮子陷入沉思,蕴满探究深沉之意的眼神不时掠过夜哲。
顶着未来表嫂寒意渗人的目光,夜哲心里直发毛,几乎维持不下去自己的微笑人设,坐姿不自觉更板直了些,面上浮现一抹忐忑之色,暗暗用了传音术询问展灼华。
‘表兄,我怎么瞧着表嫂似乎不大满意我,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展灼华沉吟一番,慢慢摇首。
‘无事。’
其实他是在思考紫瑜所纠结的称呼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