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曜掌心还在火|辣辣地烧着,那痛感似要一路烧到她心里——她打了云咎,平常那个一句违逆之言都听不得的云咎……
于是,青年的解释在落进明曜耳朵里之前,便被镀上了一层阴阳怪气、正话反说的错觉,两个人鸡同鸭讲般对坐,此时全然忘记了自己依旧保持着那个过分暧昧的姿势未变。
而片刻后,明曜下定决心般仰头朝云咎凑得更近了一些,小声道:“一报还一报,你打回来吧。”
温热的气息扑在云咎脸上,过近的距离使他连少女眼睫的颤抖都一览无余,他瞬间怔住,在尚未理解她话中之意时便紧张地攥起了拳,浑身紧绷着,像是妄图抵抗一只不可战胜的兽。
须臾的沉默之后,紧闭着双眼的明曜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人牵了起来。黑暗放大触觉,她忽然意识到对方手部的力量、触感、骨骼的形状早已印在自己的记忆深处——很奇怪的是,虽然她如此敬畏云咎,却已经在种种情况下无数次牵过他的手了。
不待她继续浮想联翩,思绪在下一瞬陡然收回——她的掌心贴上了他些微发烫的脸颊,手背却依旧被他合在掌中。
然而不管是哪一侧的触觉,都烫得几乎能叫她战栗。她仰头看着他温柔澄澈的黑眸——那真是难得一见的目光,居然会落到她的身上;她听见自己的心跳骤然加剧,一记比一记有力地,混乱地狂跳,像是荒芜空旷的夜空传来的闷雷响。
她知道不该再任由自己沉溺下去,可她宛若稠密丝网中的困蝶,越是挣扎越是沦陷,惊醒亦是徒劳,只任自己在彼此交织的呼吸间不断沉沦。
“没事了。”云咎略显沉哑的声音自耳畔响起,宛若紫电列缺照彻那阵阵闷雷的长夜。她定定望着他,任由他单手揽着自己的腰,将她自腿上旋身抱到一旁的草地上。
明曜怔怔坐在他身旁,原本冰凉的手此刻又热又麻,而她的心竟也好不到哪里去。像是困于蛛网中妥协低头的蝶,却在危险将至那刻被蜘蛛轻巧地放过。
她本命悬于蛛网,如今该庆幸的,可那空落落的情绪又从何而起?
明曜垂头紧紧攥着自己的裙角,闷坐片刻,才反应过来云咎竟也怔怔坐在一旁没发出任何声音。
她侧脸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却怔住了。
年轻的神明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曲腿靠在树下,一张清俊的侧脸染上了几分暧昧的薄红,那抹红勾着他的眼角一路漫过耳廓,落进洁白的衣领之中,将那纯粹的颜色也衬出了几分欲色。
许是突然察觉到明曜看过来的目光,云咎的脖颈红得越发明显,堪称慌乱地垂头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和衣摆,方才朝她露出了一个略带歉意的笑:“抱歉。”
这声道歉倒叫明曜一下子哑了声,她缓缓眨了眨眼睛,半晌道:“那、那个……我想睡觉。”
脑海中思绪纷繁,她此刻却没有半点精力再去试探云咎。即使知道自己是到了一千年前的西崇山,她依然觉得心安,只想躺到寝殿的床上酣睡一晚。
哪知云咎却点了点头,捧起双手递到她眼前。
明曜:?
她低头望着他空荡荡的掌心,疑惑道:“这……这是怎么了?”
云咎望向她的漆眸明亮,如倒映了整个西崇山的美景,又像是透着浓浓的期冀:“我捧你到树上去。”
树上?明曜愣了愣,再次想起他曾说自己喜欢在树上待着的事,不由得结巴了一下:“我、我……”
“我想到床上睡觉。”她咬了咬唇,为了自己未来在此处的睡眠质量,还是小声却坚定地拂了云咎的示好。
云咎脸上透出了一丝尴尬,许久才缓缓道:“你是说……现在?”
明曜不明所以:“不方便吗?”
……
直到她跟着云咎走进藏书阁,在浩如烟海的书简中试图找到一本木工图解的书籍时,明曜才终于切实体会到了云咎那一瞬间的尴尬。
——一千年前的西崇山没有床榻,就连寝殿都没有。
整座山只有云咎一个人,晨起施露练剑,午后阅读古籍,夜深化归云雾吸收天地精华,再又等着新一天的日出……年复一年,皆是如此。
按云咎的解释来说,神明在成年之前,都需要留在自己的领域中积累足够的神力,到成年之后才有资格去完成天道下达的神谕,获得完整的神权。
明曜点了点头,试探道:“那……您如今满六百岁了,是否也已接到了天道神谕?”
云咎温和地笑了笑:“还没有,可我也并不着急。听说只有神域完整之人才有资格接到神谕,许是天道觉得西崇山尚不够完满,因此迟迟没有下达旨意。”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他的目光从书简上移开,轻轻落到明曜身上,“能在西崇山安然度日,我已经很满足了。”
明曜持书的手微微一顿,心头掠过几分诧异——她从不觉得云咎是个耽于安逸之人,他从不曾为西崇山上诞育的精怪驻足,甚至连侍奉了上百年之久的神侍都未曾得到过他的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