壳子里,且事关龙嗣,他不得不做做样子罢了。
悬谷是乾都至高处,暮溱烦躁地将视线下移,轻而易举便能将乾都纵横交错的宫道布局收入眼底,正当他看着某处宫道出神时,那后妃却开口了。
“妾想知道,妾之前的那个孩子……如何了?”
暮溱眉宇一拧,有些不耐烦:“你在说什么?”
那后妃托着茶杯的手,和她的声音一般轻颤:“妾知道前几日灵沨送回来的……才是妾真正的孩子,可是妾还是想知道……之前的那个孩子……他现在如何了?”
暮溱终于听懂了女人的话,他的表情僵硬了一瞬,不知从何应答。
事实上,他听懂了,却依旧感觉难以理解。
暮溱对上了她带着泪意的双眼,感到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压在心上,逼得他透不过气。于是他没有回答她,搁下茶杯,径自往烟波亭外,几乎仓皇地离去。
——他觉得自己在东海,片刻都待不住了。
暮溱顺着悬谷的小径下山,身旁陡峭的岩石崖壁之外,红墙宫道蜿蜒着通向乾都的出口,而在那出口处的华表之下,双头蛇巨大的蛇骨中,正存放着那些魔魂。
那些……竟然被东海中人惦念着的魔魂。
暮溱感到荒唐,感到恍惚,感到不可思议,可目光却不受控制地朝出口处望去。
于是他就看到了灵沨的身影。
离开沉水宫的时候,她没有带走一件物什,更没有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任何一个宫人,她走得很干脆,就像是出门散步似的,白裙卷发,很随意的装束。
她就那样一步不停地穿过宫道,走过华表,从蛇骨旁径直而过。
然后,在踏上鲸骨天梯的那刻,灵沨却忽然停下了步子。
她回身望向那具双头蛇的骸骨。
周遭的海水随着灵沨转身的动作拂开她的长发,墨发与白裙猎猎,与定格的画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暮溱站在至高处望着她,忽然想起五百年前的一些事。
那时真正的暮溱正被他一点点的吞噬,因为是日积月累的消逝,他并不会感到痛苦,只会觉得自己是沉疴难愈,身体与记忆不可遏制地衰弱。
在暮溱存在最后一段时间里,他时常会在深夜孤身潜入一个山洞,然后用尖锐的石子在冰岩上反复地刻下几个龙族文字。
后来暮溱去过那个山洞,辨认出那两个用术法保护着的名字。
暮溱、灵沨。
他当时嗤笑一声,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是在此后多年中,有意无意地,再不曾见过灵沨。
此刻他站在悬谷的山道上,望着那个本该被真正的暮溱钟爱一生的女人,忽然有点想知道,她如今望着他那具双头蛇的骸骨时,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估计恨死他了吧。
果不其然,灵沨盯着那蛇骨看了片刻,抬掌化出了一个半掌大的水|雷珠。那是个爆炸时威力极强的法器,哪怕在东海寻常军营中也不一定能够轻易见到,若此物落到蛇骨之上,未必不能将其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