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雾森林宛如一片片镜子般被剥落,其中的阴森景象甫落地后便湮灭为尘埃。
炙热日光一寸寸渗进脚下的土壤,深褐色的土地猝然间传来猛烈震感,地表逐渐皲裂,豁开拇指宽的缝隙,地底不断涌冒上邪戾阴气,迅速向四面八方扩散。
指间印诀的光芒益发耀目,芳漪倾注力量驱使此地风向,借助风势合拢成个口袋状,汇邪戾阴气于一处压制。
原本凌空飘绕的花瓣亦辗转落地,瞿然发芽抽枝,刹那间绽放出簇簇雪白的月羡花,犹如皑雪覆地芳华无双。
空气中弥漫着其独特的安魂之香,抚却每寸土地沾染的鲜血,超度祭奠葬身于此的一众生灵。
缓缓睁开双目,芳漪回眸望向立于月羡花丛中的白衣郎君,眉尖微蹙,忽感邪戾阴气即将冲破桎梏,登时心头一凛,忙敛神施了个术法,将之全部收拢进一尊青玉瓶内。
封上净化妖祟气息的咒术,待妥善处置完毕,动作便慢了下来。
“我究竟该唤你小漪,还是……芳漪帝姬?”
“你……”
芳漪极度震惊,翕唇想说些什么,嗓子眼却像堵住了蓬棉花团,如鲠在喉。
一袭白衣飒沓而掠,月桓垂眼自嘲地笑了笑:“诚如你所见,我不止勘破了幻境忆起全部往事,更目睹了你的幻境。”
早年间,那名少女只留下一枚玉香囊,便不声不响地离开了他的生活,内心茫然失落之余,还必须承受着身体上重化人形的煎熬苦楚,两者滋味叠加,好比置身油锅中反复烹炸。
在飞升天界承袭旻和殿神君主位后,他曾无数次寻觅过她,次次寄予希望又次次充满失望。
时光荏苒,一晃多年仍旧杳无音讯,循环往复间难免身心俱疲,他想过放弃却又不甘愿,便暗自定下最后的期限。
再寻三年,三年之后倘真寻不到就彻底放手。
时光如白驹过隙,年华似水匆匆消逝,若干个三年从指缝中溜走,他平静的生活再也溅不起半点涟漪,最后一丝希冀仿佛随时间的消磨而湮灭,也仿佛驻扎在心底边隅孤独生长。
直到天界初次见面,他对这位素昧平生的芳漪帝姬竟颇觉熟稔,一度以为她是自己要找的人,冒昧做出试探。
然,却并非如此……
以为不是的人,倒恰恰是。
兜兜转转,他终是勘破幻境,知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芳漪既是当初的小漪,为不被旁人所瞩目,故意遮敛去绝色姿容,另障了副普通容貌示人。
“你可曾怨过我?”
踌躇良久,芳漪率先打破阒寂氛围,直白地问出这个使她寝食难安的问题。
最初并未坦诚真实身份,想来是自己对不住他,但又抱以侥幸苦涩的心理,忖度着他应当不会怨自己。
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两人只是偶然邂逅,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罢了。
“怨?”月桓静静思虑半晌,轻声呢喃道:“当初你不留一言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时候的我自是有些怨。然而时移世易,世间万事万物都在发生着改变,我早已淡忘了什么是怨,分清了什么是该舍弃的,什么是值得留存的。”
他停顿少顷,眼中平静无澜,“于你的那份怨,我已释然,任它埋葬四海。”
原来怨过,现今释然不再怨。
芳漪有些怅惘失神,再回神时喉中萦满苦涩酸意,她倒宁愿他一直怨着,最起码有怨终归会存留丝缕惦念,不会轻易忘记,说不伤怀是假。
却也是……无可奈何。
她仰首眺望蔚蓝苍穹,忽感今日的阳光甚是灼亮刺目,便抬手在额间搭了个凉棚,一片阴影落睫眼瞳莫名泛涩。
“哦,其实你不怨是尤为明智之举,毕竟日后你我二人同处天界,办公饮宴免不得有所交集,若仍介怀从前旧事,怕会大大绊住了手脚耽搁要事,于公于私对你我都没甚好处。”
对上月桓投来的平淡视线,她的心一紧,唇畔徐徐理出抹矜持优雅的笑:“说来,如今你这般大方磊落,倒着实让我略微愧疚。”不知怎的嗓音变得有点沙哑,索性顿住话语清了清喉咙,复续道:“我这人素不喜愧疚二字萦心尖,更不喜亏欠旁人什么,目下我便允你一个心愿,权做偿还亦算个两清。”
不知道是不是自个儿眼花,月桓听罢好像脸色骤冷,眼神锐利如刀锋,再定睛去细瞧仍是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对方袖手而立半天未置一词,芳漪故作镇定地瞄了瞄他,想从其脸上细微的表情分辨出他的心思。
许是火候不到家观察几次也揣摩不出什么东西,不禁心怀忐忑。
暗自琢磨半晌,她最终像明悟何种难题,摊手变幻出块巴掌大小的玉令牌,扬了扬眉,这回肯定是对了!
芳漪稍稍举高握着玉令牌的手,“喏,这个玉令牌就当做凭证,往后你只要拿它来找我,任何心愿皆可帮你圆满达成,惟有违逆天理诛杀夺命之事除外!”怕他不甚清楚,便又顺嘴举了个例子,“比方说,你某日遇上件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