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普通的反问立即把夜哲拖进沉思的漩涡,倘若是她所说那样,可会大方饶恕施救?
低首缄默不语,便已清楚表述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针对人性思想及察言观色,楚黛向来拿捏最准,将心比心,推己及人一套已实践成功过无数回。
她十分清楚每个人的内心深处皆有不可触碰的逆鳞。
如果将事先遭遇替换到别人心中最疼惜保护的那个人身上,回过头再观她之做法,哪个还有异议?
“想必莳花坞的使女快要清醒过来了,你先走罢。”
她抬首朝夜哲绽出暖暖一笑:“临出府前,我吩咐了小厨房熬煮汤羹,现今你回去火候刚好,正可以喝入口中。”
不知是惦念醇香美味的汤羹,抑或是其他什么原因,夜哲也没多说别的话便乖顺地退出了门槛。临走前回首瞧了瞧楚黛的背影,抿了抿嘴,转瞬化作一道银芒远遁。
莳花坞内,使女们自一丛牡丹花间一觉醒来,迷茫睁眼环视周围,仿佛忆及什么般,跌跌撞撞地起身朝临江郡主所在的屋子跑去,生怕这位贵人搁她们这里出了什么闪失。
当所有人气喘吁吁跑到屋前,发现郡主正闲庭信步捻着一簇芍药观赏,当即乖觉地下跪。
楚黛侧目瞥见因惴惴不安而伏身跪倒一地的使女,找出帕子擦了擦手,嘴角微挑了一丝笑:“立马让顾妎来见我。”
顾妎,正是阳安郡主闺名。
嗅出一丝不对劲儿的使女,匆促应了是,忙不迭去请自家主子,硬生生把人从一堆俊俏郎君中挖寻出来。如实细禀了临江郡主的这句话,又慌里慌张‘噗通’一声跪倒求恕罪,盖因她直言郡主闺名实属大不敬之罪。
察觉临江直呼自个儿名姓,阳安郡主破天荒的变了脸色,并未同使女计较,推开欲继续纠缠自己作乐的郎君,又清清脆脆赏予一巴掌后,脚步生风般赶往莳花坞。
仅用了半炷香的时间,她便火急火燎赶至,老远就眼尖地发现临江正眯眼享受使女的捏肩捶腿,悠哉闲哉端着扶芳饮小口啜品,还不时指点摘花使女采哪朵到篮子里面,这场景入了她的眼,捂着胸口险些气个仰倒。
随手指了两名小使女,楚黛示意她们去把大门口那位叉着腰大口喘粗气的阳安郡主搬进来。
趁她仍在喘气未开口前,素手一挥,屏退众使女,推开紫檀木门扉,扬了扬下颌,抿着点笑开口:“你且自个儿看看。”
阳安一脸的莫名其妙,跟随她提裙踏进内室,甫看清软榻上下的情景时,直接吓得白了脸,一口气又差点没提上来,掩嘴狠命咳了阵子。
屋子里浓重的血腥味冲得脑子昏沉,胸口发闷,靠着柱子歇息半晌才匀顺了气息,围着临江团团转了好多圈,还上手来回扒拉,口中念念有词:“我的小姑奶奶,你受伤了没?要是受伤的话赶紧告诉我,给你请医师去!”
要是这位出了劳什子事,便是不自刎谢罪也该哭死了。
“放心!我没受伤,倒是榻上人一直处于昏迷中,地上另一个人死透了而已。”楚黛一派风轻云淡,端的是从容淡定,探手拂了拂阳安肩膀上落的发丝,浅浅一笑:“顾妎,今日这事你先好好想想,待一个时辰后给我一个完整的交代,如何?”
一个时辰足够搞清楚前因后果,阳安郑重颔首,“放心,此事定当会给出一个结论。”
自混沌中睁目遥望碧空如洗,日丽风和,耳畔琵琶声清脆缠绵,幽软婉转的女音低低吟唱《凉州词》,细腻字句溢出唇舌,丝丝风情扣击心弦,神智恍惚了瞬息。
楚黛揭开身上搭的蜜合色锦缎鹤氅,目光环视过五步开外齐整摆了一圈的素纱屏风,将将寻思起先前因困顿便在花园子里睡着的事。
扶着额自小榻上直起身,伸臂摸来把玉制梳篦,略略梳拢罢乌发,弯腰穿好丝履,睇向屏风另一侧犹自拨弦歌唱的伎人,发问:“眼下什么时辰?”
琵琶声止,伎人看向花园边隅的铜壶滴漏,“回郡主,已是申时二刻。”
乍闻临江睡醒的消息,阳安自幽暗地牢内掷下浸足盐渍的皮鞭,火速抽身赶来花园,风风火火跨进月洞门,腰间佩挂的玉珏禁步并发髻间的钗环花钿叮叮当当响个不停,推开屏风,也不顾劳什子规矩礼仪,撩裙箕踞坐上玉簟,瞪个水润杏眼盯着初醒不久的人。
怪道总有帮人巴巴惦记思慕,竟真是个尤物似的人儿!
一张白皙娇颜丽如芳华,丰润肌肤同瓷碗里盛的羊奶似逸着淡淡奶香,长睫翕合,乌亮瞳仁像蕴了片澄澈湖泽,浅浅噙笑涟漪骤漾,一圈圈儿悄然荡入别人心尖,是怎生也舍不掉的朱砂痣。
“喏,给你。”
阳安从对面飘飘然接来丝帕,后知后觉地问:“给我这个做甚?”
楚黛:“拭口水……”
塞还丝帕,阳安鄙夷地剜了眼她,面色逐渐凝沉。
“适才地牢内审讯结束,今儿这桩事情的来龙去脉已全然弄清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