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镇日烧香求神拜佛企望自己的姻缘美满,是一片爱女之心不假。
可要是真灵验,月老岂非是天天忙得想死,要是真管用,天底下哪来的痴男怨女?
这拜神佛求保佑左右图得是个心安,是个寄托而已,最终依旧逃不开事在人为耳,彼朽骨者何知一句话。
蒙昧穹苍冉冉旭升一轮磅礴红日,吞吐万丈天光,朝霞似锦映照漫山蓊郁,绚烂翠薇花林紫带蓝焰,枝梢花攒锦簇,若剪轻縠,旖旎胜景包围着朱红祠庙意趣妙盎。
怀抱肚腩挂满肥膘的元宵漫步花林,是种折磨,再美的景致入目也是索然无味。
且这折磨没自觉性一直打滚闹腾,紫瑜沉下脸磨牙,捎它来简直大错特错,但待会儿还盼借它来搅局。
姑且忍耐一二……
罪魁祸首元宵斜睨她差劲的脸色,故意压着她的手又打了个滚儿,甭提有多高兴。今儿的任务旨在搅黄相亲灭其威风,誓要讨回麒麟族尊主丢损的颜面,一雪前耻!
元宵猛舔了一口爪子,肉垫中探出的小尖勾寒光四射,此前遭受的种种欺辱如不一一奉还,意难平,气难顺,心更难宁。
他自认非是有雅量的大度贤者,所以行事上……要怜香惜玉手下留情,不啻天方夜谭!
两条胳膊如灌铅般沉甸甸,紫瑜睫羽垂颤,英丽的面孔泛起丝缕怅惘。
死肥狸奴真沉,真沉,好想捏死它。
微风拂翠,潋滟波涛拍击湖岸,朦胧雾霭含掩湖光山色。
少女鼻腻鹅脂,柳亸花娇生就副好姿貌,裙裾绣簇簇木樨延攀至纤挑腰肢,娉婷立于浮岚暖翠的美景下,旁侧翠薇花映衬娇容,端的是美人如花隔云端。
一群策马游乐的鲜衣郎君恰好打马经过,惊鸿一瞥,叫一张张年轻英朗的面孔隐含悸动红晕,唇瓣翕张,看呆了眼。
有捺不住的少年郎轻佻的吹响口哨,牵缰呼喊:“哟,哪家小娘子这般姝丽,爷混迹洛阳多年竟未曾谋面。”
其余少年郎亦颔首嬉笑,纷纷解掉腰间囊佩折扇掷向那小娘子身畔,带着浩荡仆从催马围阻,欲好生调戏番一亲佳人芳泽。
有好戏瞧!
元宵来了精神头,狡黠偷乐,万万不能错过她吃瘪的场面。
他们放浪形骸的轻浮举止委实讨嫌,紫瑜眉宇轻颦,悠悠打量一遍嘴边快要淌哈喇子的众郎君,忽而挑起戏谑的笑容:“哦?混迹洛阳多年便连我也不识?”余光瞄到元宵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神,敛容拧了它腮帮一把,爱捡主人笑话瞧的狸奴真不多见。
“你——”
少年郎们勒住马面面相觑,满目的痴迷稍褪。
仔细琢磨起美人的眉眼,这么瞧还真挺眼熟,率先开腔的郎君忖度俄顷,美人的嗓音给人一种异常熟悉之感,脸倒是神似……
他神情激变,唇色俶尔惨白,如同见了鬼一般,惊愕呼嚎:“穿女装的老大?”
诸郎君醍醐灌顶,怪不得眼熟!
起先叫美色迷住眼的骄横郎君们浑身一激灵,满脑子绮念顿消,后脖颈森森阴风入骨冒出一层细密冷汗,后知后觉捅了天大的娄子,颤栗着身躯跌跌撞撞爬下马鞍,自觉站成一排埋首鞠躬,规规矩矩喊道:“老大好!”
私底下都垮了脸,眼风乱窜,传达同样的凄惨——有眼无珠调戏了老大,干脆抽死自个儿罢。
诸仆从掬同情泪,敢碰老虎须子,佩服!
真不能指望一帮怂货,元宵失望到无语凝噎。
这群吊儿郎当的纨绔郎君先前乃是洛阳城恶名昭彰的霸王,个个出身名门士族受长辈溺爱,养成天不怕地不怕的骄横个性。
虽称不上烧杀抢掠的十恶不赦之人,但仗势欺人横行霸道的事情没少干。
自打四年前经紫瑜教训后,便唯她马首是瞻。各家纨绔养伤期间偶闻老大被其父关禁闭,不顾家人劝阻,全都带伤堵了秦府的大门施展涕泗横流、抱大腿诸般绝技恳求秦域撤销禁令,情绪澎湃之下还跪拜认了义父。
若干青葱少年郎眨巴着锃亮的大眼睛,叩拜齐呼阿耶的阵势骇得秦域虎躯一震,他惊惶捧心表示想单独静静,临走前撤销了对紫瑜的禁令。
经由紫瑜耐心引导和残酷教育,纨绔郎君们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一改恶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总算是掰正了根子。
自此,洛阳半数门阀士族的家主每每瞧着秦域,皆拱手唤上句秦老兄,十分感激他家紫瑜对自家子侄的训诫,令其改恶习务正业。
独,小霸王们爱调戏小娘子的恶习未能扳正,是紫瑜心中一大憾。
所以这帮混蛋可谓有文化的真流氓,没文化的真文盲,氓上加盲。
“老大也来游玩?”
某郎君脱口的声音都叫美色酥软得飘忽发颤,胡乱抹去嘴角分泌的哈喇子,屁颠颠儿围拢着献殷勤,显出一副急于讨好的谄媚相。
一株漂亮的窝边草就在嘴边上长着,谁能忍住不吃,不吃的人才是王八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