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调整好心情,第二位张郎君已翩然而至,他举止彬彬有礼,言语温和,旁侧侍酒的秋雪偷瞄,这个应该靠谱。
“请秦娘子见谅,某要坦白一事。”
一上来便坦白够直率,紫瑜颇有好感,欣然道:“请讲。”
“其实某早有心上人,今属高堂逼迫而来。”
跃跃欲试要搞破坏的元宵脑袋一歪,眼神里俱是不满,想搞个破坏怎如此之难,简直气煞吾也。
紫瑜顿悟,感情自己成了毁人姻缘的大棒子,忖着不妨做个顺水人情成全佳偶,亦是积德行善。
“郎君真乃痴情儿郎,且宽心,我不会做你同小娘子间的绊脚石。”
张郎君喜笑颜开,深深一揖:“秦娘子深明大义,请受某同忱忱一拜。”言讫,他展臂揽过随侍男仆,笑着刮他鼻尖,布衣男仆见紫瑜发怔,黧黑面孔浮出疑似羞怯的红晕,跺跺脚,款摆着熊腰扑进张郎君纤弱的胸膛,嗓音粗旷且娇嗲:“嘤,谢谢您成全。”
“不、不客气。”紫瑜结结巴巴,努力撑出笑容。
可怜元宵咧嘴打哈欠打到一半,生生憋出一阵咳。两只前爪垫着合拢不上的下巴,难得替紫瑜掬一把同情泪,秦域这个当阿耶的是做着梦为女儿找来的奇葩男方吗?
它忧伤地舔舔爪子,真是不着调的相亲宴。
送走一对你侬我侬的有情人,紫瑜晃神间竟叫元宵那小家伙窜出怀抱,跑得不见踪影,她急得拎着裙子要奔去找,还是春雨硬拘着她坐下。
“娘子莫急,婢子这便与秋雪去寻,眼下相亲最重要。”
“快去寻。”万一再掉进陷阱,如何是好。
怀揣忧虑的紫瑜直到第三位丁郎君和她讲了半晌的话,依旧是愁眉紧锁,强笑应付。
“……听说秦娘子擅武,鄙人也凑巧习武多年,改日不妨切磋一番。”
“好啊。”
僵巴巴的回答,让两人之间的氛围突然尴尬。
丁郎君挖空心思拣出个话茬:“咳,不知秦娘子可喜欢看话本?”
“喜欢。”避免再陷尴尬,紫瑜思索着补道:“我最近在看一本很受欢迎的《长伴君侧》,男女主角是平常百姓,角度选取的很贴近生活,文风朴实,描写的内容是家长里短的琐事,有苦有甜,并不因要抓人眼球而瞎虐。总体讲笔者剑走偏锋,区别于其他话本繁冗的爱恨纠葛,写出了普通人温馨平淡的爱情、亲情,让人感觉更平易近人。”
丁郎君一双眼放着光,难掩激动:“蒙秦娘子抬爱,不瞒你说,鄙人便是《长伴君侧》的笔者惊澜。”
紫瑜非常惊讶,“失敬,失敬。”
早知把话本带出来让他签个名儿,回府好显摆一下,为搭好关系再寻他签名,她接着话茬儿深入恳谈,聊着聊着竟生出同是知音相逢恨晚之感。
注视她鲜妍的姿貌,丁郎君没忘记今日的主要目的,心中微微一动,“鄙人……”
“负心女!”
平地炸响一声怒吼,震得燕几上的茶水荡出涟纹,呆望着兀然闯进帐子的郎君,二人俱愣住。
“你是谁?”
紫瑜神情闪过细微变化,瞳中幽光荡迭,复惊愕抬目,甚是纳闷。
虽则这郎君长得非常符合她的心意,可也不能恃俊诬人。
闯进来的郎君凄怨一笑:“好啊,汝为躲吾,不惜佯装失忆。”
“我真不认识你,也没假装失忆,我向来行的端坐的正,有一说一,必不会故弄玄虚诓人。”
反观那郎君眼眶泛红,形容憔悴悲伤,整个人像遭受无穷痛苦,悲怆嘶吼。
“岂有天理哉!昔年汝与吾花前月下山盟海誓,更在姻缘牌上写下华灼与秦紫瑜白首偕老,矢志不渝之诺。口口声声言永不相弃,如今背弃誓言另与他人相亲,汝终是辜负了吾。”
华灼颤抖着手取出包袱里一把破旧纸伞,低泣着追忆初逢情景,“那年秋雨绵绵,汝回眸浅笑递吾一把纸伞,吾斟一盏茶予汝,自此一眼沦陷,错了半生。”
语气那个深情哀怨哟,叫紫瑜牙齿都酸倒了,观他讲得言之凿凿,她本人难得认真反思起是否曾欠下风流债。
追溯往昔,她靠一身功夫妥帖收服了一堆劣迹斑斑的少年郎,混成了威震八方的老大。
以至于是雄的见了她都两股战战绕道疾行,是以招惹风流债一项着实没可能,目下有人敢来攀扯她,不是想讹钱便是想找死。
因此,她越发不愉,眉宇间的愠色攒得英眉紧锁,登时换上以前混不吝的派势,照着燕几踹出一脚,“胡诌八扯!你哪根葱哪瓣蒜敢诬蔑爷,信不信爷揍你!”
华灼心灰意冷,眼神一片死寂,声音冷清:“汝竟绝情至此,索性送吾与小玉一起上黄泉路,也不至孤苦伶仃。”
“冒昧问下,小玉是?”丁郎君打了个岔。
他苦笑:“小玉是吾与此负心女的亲生骨肉!可怜小玉尚且年幼不被亲娘待见,更要随吾入那黄泉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