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她本人那一张娇容惨白如纸,紧捂着右掌,面露愠色,依然气势汹汹,狠狠瞪视着跪伏足下的宫人,跟见到宿敌无二致,若眼锋能化作实质,怕是早早送人归了西。
“还愣着做甚,快请太医令来!”
尖利嗓门划进耳膜,别样的刺耳震得人心颤抖,柳昭仪和她的使女扯着喉咙大呼小叫,宫人们霎时忙作一团,有人紧忙拭着案上茶瓯溢出的一圈水渍。
巾帕遇水后,冒出了丝丝热气,显见滚烫的程度,而跪着的宫人泰半是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
“昭仪恕罪,是有东西绊了婢子,婢子才洒了茶,绝非故意……”
宫人泪眼婆娑,顶着肿得老高的脸庞,发疯似叩首,脑门儿磕出淤青,遽然间急促的哀呼打断了话茬,原是柳昭仪的使女气冲冲抬脚踹向宫人,啐了一口唾沫。
“不长眼的贱婢!烫伤我家昭仪,还犟嘴不认推诿责任,难道宫中女官教的规矩都学进你花花肠子里去了?”
挨了一记窝心脚,宫人躺在地上,弓身蜷成虾米,语句泣不成声。
“婢子不敢撒谎。”
“还敢顶嘴!”
盛怒中的人焉存理智,盯着宫人涟涟泪水下苍白小脸展露的娇弱之美,柳昭仪拂袖站起,一股嫉恨的怒火直冲胸臆,柔媚脸蛋上笼着可怖的阴沉,眼底侵袭飓风,暴虐之意强势掠境。
敢情含凉殿是狐狸窝,净出勾引人的狐狸精,区区贱婢竟也配生就一张好皮相,难保有朝一日不会生出攀高枝的心思……
珠履步步迫近,绣满繁复花鸟纹的罗裙摇曳着滑过光洁地面,宫人看着裙袂贴近鼻尖,以为求得一线生机,狂喜地仰起头,黑瞳中映出广袖纤腕。
下一瞬,柳昭仪的嗓音降临耳边,感觉隔着遥遥江海,雾里观花,听得模模糊糊。
等嗅到近在咫尺的茶香,宫人后知后觉怔愕地瞪大眼,无预兆爆发出一阵惨嚎。
“既是无心烫伤本昭仪,那么本昭仪也不是故意把茶汤淋到你的脸上。”
这次,宫人终于听清。
火辣灼痛感爬过每一寸肌肤,逼得眼泪决堤,灵魂深处被惊惧侵蚀,止不住战栗,连喘息都成为一种砭骨之痛,疼到死去活来。
撕心裂肺的哀嚎贯耳,令在场嫔御吓得花容失色,当即有人侧首掩目,皆是家中娇养的女儿,何曾亲历过残忍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