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如何同你交谈?”
“是……是之前您处置的那只……那只妖。”
“那只妖能附身于人,且擅人语。它会附在被湖仙看上的老人身上,将那人带到我面前……再由我去……去劝说他们……同意。”
云咎若有所思地望着他,正欲开口,却听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他的衣袖被身后来人扯动了一下。
明曜站到他的身旁,声音抑着几分愤怒的颤意:“他们如何是真的同意?无非是寄人篱下,无亲无故,迫、不、得、已。”
最后四个字仿佛从她的齿缝中挤出,眼前的黑暗能够轻易勾起记忆深处的画面,她想起黑凇寨里陈昭苍白痛苦的脸,那些柔弱的生命与胡嫂衰朽的容颜在她的脑海中不断交织。
究竟是凭什么,在他们眼里,这些微弱的生命,好像永远该理所应当地被最先抹去。
云咎垂眸望着她,明曜的眼前被他施下的法术还没有消散,那双琥珀般的大眼睛显得有些空洞,也是因此,悲切愤怒的泪水在其中显得分外显眼。他的衣袖被她死死攥在掌心,即使隔着衣料,她的指甲几乎都要刻入皮肉。
云咎指尖微动,在袖中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指。
“他们同意了的!”村长的声音却在此刻提高了一点,他仿佛迫切地想要证明什么,语速都因此加快了几分,“湖仙以他们的执念为食,若他们心中满怀怨怼,湖仙便不会吞食!”
他怔怔地重复了一遍:“对的,他们都是心甘情愿的。我是劝说他们,没有强迫……”
“反正他们的家人都不在了,要不是我们,他们早就死了……他们都是心甘情愿的。我们照顾他们那么多年,东海马上要遭难了,他们不舍得我们饿死……他们都是心甘情愿的。”
“村长,”明曜缓缓开口,“你也老了,也有执念,若有一天湖妖选中了你……你也会心甘情愿地赴死吗?”
明曜此刻的状态不太对, 她眼圈通红,手足冰冷,身体气得直发着颤。即使先前的回溯使她本相之力接近枯竭, 可此刻云咎牵着她的手,仍然感觉到一种诡异的力量,正从她的掌心不知不觉地逸散而出。
他握住她的手腕, 感到脉搏正隔着她薄薄的皮肤惊怒地狂跳。云咎有些讶然地打量着她的神情,却见少女的脸色前所未有地阴沉, 她纤眉低压,冷冷望着跪伏在地上的老人:“你没有回答我。”
“这是因为你知道你还有价值, 你知道渔村的百姓敬重你, 知道无人敢开口让你以死祭妖。”
“那些老人,他们也本该如你一样断然拒绝的。但是,正是你们日复一日地, 让他们认为自己的存在是一个累赘,是苟活于世的麻烦, 是大难来临前应该被最先舍弃的东西。是你将那些老人的性命摆上天秤, 和其他百姓相较, 才叫他们‘心甘情愿’地赴死,去为你们这些……根本不值得的人牺牲。”
“桑榆暮景, 命如草芥, 便该被先行毁去。”明曜低声道,“你不敢赴死,你明白这些所谓的道理都是错的。你知道天秤量不平人命的贵贱, 可你依旧用这些谬论去劝说他们献身。村长, 你当真觉得自己无辜么?”
在明曜的记忆中,她好似从未有哪天像今日这般讲过这样多的话。脑海中纷繁复杂的记忆与耳畔的现实不断交错, 陈昭懒洋洋的话语清晰往复——
“所谓正确、亘古不变的道理,难道就都是对的吗?”
如胡嫂一般的那些老人已经死去了,这世上没人能再替他们开口。明曜记得胡嫂家徒四壁的房子,记得房顶老旧的裂纹,那间小小的房子冷得没有人气——在胡嫂被妖物附身之前,并没有人记得去看看她。
她真的是心甘情愿为这些人赴死的吗?
“好……是……”村长直起身颤颤地回头望向身后的百姓,“就算是我告诉了那些人,他们的生命已经毫无意义,就算是我教唆他们赴死,就算如此……你们难道就……能定我的罪吗?”
在明曜一句句诘问之中,老人却反倒镇定下来,他突然抬眸与少女对视,细细打量着她的脸,眼中划过一丝讽意:“你们这些,从小锦衣玉食,师出名门的除妖人,怎么会懂靠海为生的艰难?近一年来,东海的风浪不断,天象无常,能够出海的日子,尚不及往年的一半。东海要完了,活不下去的何止区区那几个老东西!若非如此,难道……你要我们在此等死吗!”
“候鸟尚知迁徙,这世上并非只有东海一处海域,你们……”
“明曜。”云咎紧紧握住她冰冷的手指,强硬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你们走吧。”他平静地望向撑坐在地的老人,“我不会处置凡人,只是今日,湖妖必死。”
湿冷的海风横吹而来,被神火烧得只剩正常一半大小的湖妖在沙地上虚弱地蜷缩着,村长被人搀扶着从它旁边经过。离去前,他的脚步忽然顿了顿,背对着云咎道:“东海之畔的渔村不止此地一处。你们应该知道东海之乱不歇,这些顺势而动的妖魔,也是杀不尽的吧。”
半晌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