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雕,无可救药,那玉佩岁岁年年便只会是黯淡浑浊的颜色。
可是灵沨没有想到,她不过是随意瞟过那孩子身上的玉佩,却见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在那玉佩之中,俨然显现出两团界限分明的颜色,一半至清,一半至浊,两者水火不容,却不断地纠缠、蚕食彼此,试图将对方的领地一并侵占。
——净浊玉反应的是佩戴者魂魄的清浊,这世上绝无可能有谁的魂魄会同时出现这样的情况。灵沨第一反应还以为是玉佩出了什么问题,但当她将其重新握于自己掌心之时,那玉佩又逐渐恢复了在她身边时最常见的青色。
玉佩没有任何问题,那这个孩子……
灵沨将目光落回清萍的那个孩子身上,孩子长得很漂亮,浅蓝色的眸子与暮溱极其相似,而浓黑的头发则是她们家族在外貌上最突出的特征之一。在曾经的无数个梦境中,灵沨曾幻想过她与暮溱的孩子,此时眼前的这个女孩,与她的想象几乎一般无二。
她的呼吸微滞,涩意自胸腔中一点点翻涌上来,那一刻她几乎是嫉妒的,嫉妒到差点儿就要转身离去。但好在,她的理智总能在无数次的较量中占据上风。
灵沨知道,此刻所有侍女的注意力,都被哭得几乎闭过气去的清萍吸引,若想要查明这孩子魂魄的情况,她仅有这片刻的机会。
净浊玉在她的手中,对于这个刚出生不过三日的孩子,灵沨觉得自己要看透她魂魄的情况,简直易如反掌。
可是她错得离谱。
灵沨的灵力灌入玉佩,轻易便打开了至清的那半边魂魄——这部分属于清萍的这个女儿,她是信任她的,纯粹的根骨、干净的神识,以及不染纤尘的记忆毫无保留地朝灵沨开放。
可是下一刻,那种干净的色泽便被突如其来的浊色吞噬。
灵沨探入玉佩的那部分灵力如同一头撞入了深不见底的沼泽,在刹那便被撕扯成无数碎屑,被蚕食得一干二净。
她惊呼了一声,下意识将净浊玉狠狠甩开,坚硬玉佩敲击在地上,发出不轻的脆响,灵沨面色难看,满头冷汗地盯着那玉佩和那孩子,久久说不出话。
清萍便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几乎是在看清灵沨脸色的瞬间,那个满脸泪痕的女人尖叫着冲向了自己的孩子,她一把抱起摇篮里的女孩,用敌对而警惕的目光望着与自己容貌相似的姐姐,如同一只凶悍的母兽。
清萍一边与面色惨白,欲言又止的灵沨对峙,一边命令自己的侍女将摔落在地的净浊玉重新捡起。
谁都没想到,灵沨在侍女靠近净浊玉的下一刻猛然抬起手,玉佩乖觉地随着她的动作回到了主人的掌心,那清澈的青色在须臾之后盈满了整块玉佩,清萍盯着姐姐掌心的玉,眼里逐渐泛起了失控的红。
“你把它给我!”清萍大叫着命令,“这是我女儿的!你休想把它拿回去!”
然而灵沨无视了她的话,她的眼睛死死盯着清萍怀中的女孩,脑海中只有方才那浊气张狂强悍的气息。
那至浊的魂魄比她想得强大许多……它这样轻易地吞噬了自己的灵力,那么这孩子的魂魄……又能挨过几日?
灵沨蹙着眉,直勾勾地望着那女孩,她上前一步,清萍就失控地倒退一步,终于,这位年轻的母亲再也承受不住灵沨的逼视,大叫道:“你们把她给我拿下!”
侍女闻声上前,灵沨却像忽然回神一般,冷静地望着清萍:“你把孩子交给我。否则,她时日无多。”
“交给你,她才真的时日无多!”清萍紧紧抱着孩子,眸中几乎盈满了血色,“你们怎么还不动手??!”
在侍女上前的瞬间,灵沨将握着玉佩的手藏于身后,三两下闪身朝那女孩扑去。她的身法很快,可是要触碰到孩子的目的太过明确,并没有分出更多的精力去保护自身。
只听“嘶啦”一记裂帛之声,灵沨的外袍与几缕长发被撕拽着扯开,头皮传来的剧痛刹那使她的眼眶都模糊了,而与此同时,在清萍的尖叫声中,她握着净浊的那只手,终于再一次抚上那个孩子的身体。
或许是因为灵沨这回生出的意念过于坚定,在短暂的触碰之时,她不仅触及了那浊色的魂魄,更看到了……他亲手将那魂魄打入亲生女儿体内的那个瞬间——
“这双眼睛,长得也太像我了。”暮溱垂首望着摇篮中刚刚出生的女孩,漂亮的眉头微蹙,伸手遮住了女孩那双浅蓝色的眸子。
“殿下,林林可是您的女儿啊,不像您还能像谁呢?”清萍靠在床头,脸上还带着几分憔悴之色,可声音婉转,到底是欣喜的。